('余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开什么玩笑!一个大老爷们为什么要住在妇产科?徐医生直摇头,压低声音道:“他那位秘书坚持说廖主任是被吴二妮传染了,让妇产科给他开刀呢。”余秋真是要跳脚,当这是感冒呢,打个喷嚏就能传染?病人家属过来找大夫,徐医生急着去处理喘不过气来的老爷子。临走前,他叮嘱余秋:“你小心点儿吧,现在情况有些复杂。”余秋刚上楼,人还没有踏进妇产科病区大门就感受到了一股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肃杀之气。原本热热闹闹,不是家属抱着孩子走来走去,就是病人在家人的搀扶下下床活动的病区走廊,此刻空无一人。有些开着门缝,探望外头动静的人,一见余秋走进来,“啪”的一声又将房门锁上了。余秋左脚迈进病区大门,还没有来得及抬右脚的时候,就听见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滚!”不等她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只见正对着医生办公室的病房门被猛的拽开了,然后一群身着灰色列宁装的男人神情狼狈的被从里头撵出来。后面的人因为来不及后退,被前头的人踩到了脚,跌跌撞撞的差点儿摔成一团。一位中等身材剪着短发的中年女人手持两把菜刀,上下挥舞着追在后面,硬是将他们赶出病房。然后“砰”的一声响,病房门被关上了。女人横刀立马堵着病房门,右手一扬,众人只见寒光一闪,她左手的菜刀重重地劈在了门板上。因为太过于用力,扎进门板的菜刀还在不停的颤抖。女人左手拍着病房门,发出砰砰的声响。看得余秋心惊胆战,生怕那菜刀受不住这样厚实的力道,会反弹出来,直接剁上那女人的脚背。然而大马金刀的短发女人却毫无畏惧,还挥舞着右手剩下的那把菜刀,厉声呵斥对面的男人们:“我看你们哪个敢拖我家老廖走!”领头的男人戴着副黑框眼镜,他神色有些尴尬,伸手扶着镜框,开始苦口婆心地做起了思想工作:“陈招娣同志,你不要误会我们的好意。我们是希望赶紧将廖主任送去住院,好帮助他尽快,恢复健康,早日重新投入到伟大的革命事业中来。”“我呸!”陈超娣直接一口唾沫吐出来,差点儿砸在黑框眼镜男人的脸上,“李德发,你个狗日的少假模假样,你肚子里头装的什么坏水,打量着老娘不知道呢!狗日的王八蛋,你们感动我家老廖试试,老娘劈了你们!”余秋站在妇产科病区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硬着头皮贴着墙根小心翼翼地往医生办公室走。行到一半,她靠近妇检室门边时,门开了,里头伸出一只手,拽着她的衣角把她拖了进去。郭主任小心翼翼地合上门板,然后竖起手指头朝余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余秋赶紧往里头走,离门远了才敢问:“外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郭主任苦笑:“格委会的人想送廖主任去精神病院。”余秋惊讶不已:“他们这么迫不及待?”一般就是家里头真的出现精神病人,家属起码也得等一段时间,实在没办法了才可能将人送去精神病院。廖主任最多昨天才出现精神异常,怎么今天他们就忙不迭地想送人走?郭主任压低声音苦笑:“昨天中午,廖主任睡了个午觉,迟迟没出门。下午市革委会主任过来,秘书看情况不对,就直接破门而入。结果廖主任抱着被子蜷缩在床角,嘴里头一个劲儿的喊着鬼啊鬼啊。”余秋听得一阵头痛,还真是一个接着一个,非要跟鬼过不去。秘书见势不妙,赶紧要关上房门。结果神志失常的廖主任直接冲了出去,被门槛绊住了,一跤摔得老远,直直趴在了市管委会主任跟前,摔了个大马猴。偏偏廖主任睡午觉的时候,身上的衣服是脱了的。于是他就穿了件大裤衩,屁股撅得老高,在自己的顶头上司面前亮了相。更要命的是廖主任即使摔倒了也没办法克服对于小鬼缠身的恐惧,鞋都跑脱了一只,仍旧往前跑,嘴里头大喊:“鬼啊鬼啊,你不是我杀的,是你自己撞枪上的。”廖主任搞舞斗起家,乃本县燥反派头一员武将,估计革命道路上踩了不少垫脚石,是以被鬼追的无处藏身。他绕着市革委会主任不停地乱窜,只把人都转晕了,才身子往前一拱,一泡热腾腾的尿液直直浇了市革委会主任满怀。余秋听的一个劲儿吸气。妈呀,这发疯还没发到好时候,居然得罪了顶头上司。郭主任苦笑:“可不是嘛,当时市里头的领导就黑下了脸,直接拂袖而去。”领导走了,剩下一干下属对着廖主任不知所措。有人提议直接一巴掌拍过去,将痰迷心窍以至于失了神智的廖主任直接拍醒过来。结果手刚飞过去,就被廖主任撞了满怀,跌了个狗吃屎。据说到现在那人走路也一扭一拐的。还是廖主任的秘书最有决断,赶紧把人送到医院来。廖主任住院之后,仍旧无法克服对小鬼的恐惧,一直又喊又叫。医生给他推了镇静药,让人睡着了才安生。可是这么个大活人,又不知道为什么发疯,医院也不敢给他不停地推镇静药啊,况且县医院本来就没有神经内科。“我们劝他秘书把人送去市里头看,但是秘书根本不听。”郭主任满脸无奈的神色,“他非得坚持说廖主任是被吴二妮传染的,让我给他开刀。”余秋皱眉头:“自身免疫性脑炎根本不传染,又不是狂犬病。”郭主任摇摇头:“我觉得不像狂犬病,他没有恐水的症状。”这么一尊大佛屈尊纡贵入住县医院,县医院上下也非常惶恐,自觉庙小,完全容不下他呀。大家都想赶紧明确病情,尽快处理他拉倒,可是人生病就像一扇关了门窗的房子,外头的人知道里面有问题,可问题究竟出在哪儿,却摸不着方向。廖主任发病急,进展快,全无前兆。医生给他拍了片子,根本没有发现任何肿瘤的影像学表现。昨天晚上廖主任闹腾了一夜不说,今天早上革委会的其他人全都来了,说是来看病,实际上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就是赶紧将廖主任送去精神病院。当然,国不可一日无君,山不可一日无主,江县也不能一天都没有掌门人。那个领头的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据说就是市革委会主任支持的新领导。虽然从个人感情上来讲,余秋觉得廖主任早点儿被送去精神病院,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不过从医者的角度出发,她又觉得廖主任实在有些冤枉。何况精神病院也是医院,不应该沦为当权者挟私报复陷害人的工具。今天他们可以把廖主任关进精神病院,明天不知道他们又会将谁送进去。这些人要送廖主任去精神病院,廖主任家里人自然不同意,于是双方就僵持了起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