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真的!”提到‘洪灾’,柳并舟神色严肃:“这种事情不是开玩笑的。”他说完,转头看了姚婉宁一眼,直看得姚婉宁胆颤心惊,仿佛自己所有的秘密在外祖父面前无所遁形一般。她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小腹,心中如揣小鹿。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身后的‘河神’阴影似是感应到她的不安,本能将她娇小的身体纳入怀中。‘嗤——’在苏妙真的耳边,那狐妖的笑声又响起来了:“一个死了多年的老骨头,未曾想阴魂竟然还未全散,仍有意识残留,竟然学会怜香惜玉了。”它声音尖利,接着又看向柳并舟:“老儒生,老儒生!”柳氏等人对这尖利声充耳不闻,她有些忐忑:“那我还得再多买些米粮。”“能买多少买多少!”柳并舟正色道:“这场灾难,只是一个开始罢了,白陵江的水,不是那么好退的,那一位,还没有出手啊——”说到这里,他面露忧色:“希望守宁这一趟前去,能如‘她’所说一般顺利,否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柳氏听得云里雾里,还想再问,柳并舟已经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快去做你的事,不要打扰我。”“……”柳氏翻了个白眼,怏怏道:“不打扰就不打扰。”她交待曹嬷嬷去取钱,曹嬷嬷哪里有不应的,正在这时,柳并舟也取出一叠银票,放到了桌子上,并敲了敲桌。柳氏转头看见这一幕,不由吓了一跳,上前取了一看,吃惊道:“怎么这么多?”这叠银票粗略一数,至少三千两以上了。柳家虽说是书香门第,可柳并舟不入仕、不为官,也不显露才华,仅靠家中田产过活,家境只是殷实,并非富得流油。这样大一笔钱,纵然不敢说是柳并舟一生积蓄,恐怕也是他大半的现银了。“您拿这么多钱出来做什么?”“你不是没有钱了?”柳并舟头也不抬,回了她一句,柳氏想起自己与曹嬷嬷先前的对话,脸不由一红:“我是没钱,但也用不着拿您的钱。”“拿着吧。”柳并舟说道:“先买米粮储存了再说。”“我——我若拿了您的钱,回头您女婿必定怪我。”柳氏摇了摇头,想要将钱推回去:“再说了,您这么多钱要是给了我,将来回南昭,您怎么生活?”“回南昭?”柳并舟闻言,苦笑了一声,轻叹了一声:“能不能回去,还不知道呢……”若姚守宁今日无法说服长公主出手疏散城中百姓,若神都城熬不过这一场浩劫,他可能会身死道消,陨落在神都城中。他出来之时,是带着自己的师父当年的遗愿,带着长辈的期盼而来,已经做好了不能活着回去的准备的。柳并舟的神色逐渐坚定,道:“你拿着,将来的事,将来再说!”柳氏见他神情坚定,又想想此时家中确实需要钱,便不与父亲推辞,收下之后坦然道:“将来事情过了,我再还您。”柳并舟点了点头。这一幕落在苏妙真眼中,令她咬紧了牙关,眼中露出怨恨之色。……而此时的另一边,姚守宁骑鹤而飞上天际,从神都城上方掠过时,引起了好些人的关注。神都城皇宫之中,正守护在皇帝寝宫之中的陈太微感应到了力量的波动,身影一闪,已经穿墙而过,迈出了宫门,站在高高的宫台之上。他的眼睛能透过朦胧的雨雾,看到一个小黑点往内城方向疾驰而来。那是一只以浩然正气所召唤而成的仙鹤,鹤背上匍匐着一个少女,映入他的眼中。“姚守宁?”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看来那个小书生,还是没能忍住,显露了这么一手。”上次在将军府见面时,他力斗天妖一族的狐王,显得有些勉强,力量似是不足,还令陈太微有些诧异。他对儒门的手段十分熟悉,深知他们可以不受年纪、身体的限制。对武者而言,年纪越大,气血难免有所衰竭,除了修行之人,一般上了岁数的人实力是不处于巅峰的。但儒家不同。他们是年纪越长,才气越高,力量越强横。陈太微在三十一年前就见过柳并舟,这个年轻人非常有才华,且很有天份,被张饶之亲自带在身边教导。照理来说,张饶之不会看走眼的。人是受天道喜爱的万物之灵,修行远比妖类要便利得多。柳并舟蛰伏南昭三十年,有这样的心性、毅力,陈太微不信他连斗妖王的残影都如此吃力。那附在姓苏的小姑娘身上的天狐王只是一魂分身,又非本体,纵然当年再是强大,七百年时间过去,早就实力跌落。“看来果然有蹊跷。”陈太微含笑说了一句,似是极感兴趣:“当年的应天书局上,张饶之是骗了我——”“他说下一代辩机一族的传承力量会在姚家的独女身上觉醒,可姚家分明有两个女儿——”说完,又皱眉头:“可是不对呀,我以甲骨占卜推理过,姚家确实应该只有一个女儿,我替柳致玉、姚翝观过面相,这对夫妻注定只有一子一女送终,占卜之术也并没有说过柳氏会丧失爱女呀——”如果不是当年张饶之的话说完后,他又占卜推理,确认张饶之的话并没有错,后来妖族也不会向姚婉宁下手。“要是我的推算出错,那这个麻烦就大了。”他抓了抓耳朵,长长叹了口气:“一步错,会步步错的啊!”“张饶之说,天时、地利都有了,却缺少‘人和’,难道他布下的这个姐妹局,就是我缺的‘人和’?”“哎呀,烦死了!烦死了!”“实在不行,考虑第二个方案算了——”这年轻的道士喃喃自语,眉头紧皱着,一会苦恼,一会又露出得意的笑容:“我还有第二个方案,就是有点不太甘心,不过往后再说,儒门有意思,没想到继当年张辅臣后,还出现了这么一位死了也能给我使绊子的人。”“辅臣啊,辅臣,若你在天有灵,恐怕是会得意的。可惜我道家了——”他初时有些好笑,说到后来,神情却逐渐变得寂寞。就在这时,身后内侍监大首领冯振尖利的声音传来:“国师,国师,皇上相召。”“烦死了!烦死了!”陈太微的神情阴沉了下去,那些所有的表情瞬间消失,变成以往那副不食人间烟火般的冷漠,接着再深深看了远处骑鹤而飞的少女一眼,身影逐渐化为烟雾,原地消失了。……正如柳并舟所说,那仙鹤似是识得定国神武将军府的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