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葭音坐在远处,听着只言片语,垂着眼睛逗弄着悯容。似乎这样的日子,也不错。安逸,宁和,风平浪静,不会有什么大的变故。毕竟月亮还是要挂在天上,照耀着天下所有人。最后一天,有悯容的抓周礼。葭音起得很早,刚一出房门,林子宴就迎上来。他打扮得极为干净落拓,眉眼之中,俨然有了坚毅之气。林子宴看着她,轻轻唤了句嫂嫂,而后道:“这是沈公子派人从江南给你带来的东西,同之前一样,还有一封信。嫂嫂,还要我替您念吗?”这些年,沈星颂还是听了皇后的话,去江南做了个官。皇后说,先让他在江南发展一段时间,等时机成熟了,再把他调到京城来。至于棠梨馆,就全权交给二姐姐照看。葭音很喜欢江南的小食,尤爱江南的甜食。沈星颂便时不时差人带吃的给她,外加上一封亲笔信件。有些字她不认得,便让林子宴读给她听。阿音亲启,近来安否之类的话语,她听了不下几十遍。然而今日,是小悯容的抓周礼。她便先将沈星颂捎过来的东西放下,随林子宴去宴席。只一眼,她便看见宴席之中,那最为夺目之人。在抓周礼之前,要先由镜容,替小悯容授香衣。香衣乃佛门中人开光、熏檀香而制,授衣之人,也必然是最品行高洁、德高望重的佛子。只见镜容安静地走到小悯容身前,垂下眼。目光清清肃肃,从一边取过香衣。谁知,他刚一伸出手,小悯容竟一下子抓住他。小孩子脸上挂着天真烂漫的笑,趴在一张极大的桌子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身前的佛子。立马有人笑道:这么小的孩子,最会看人了。能看出来圣僧您心善,是个好人,便愿意与您亲近。葭音也在一边,看着悯容亲昵地抓住对方的袖子,小胖手摇了一摇。日影在佛子衣肩上轻轻晃荡。镜容没有应那人的话,却也没有拨开小孩子的手,刚准备用另一只手给悯容授衣,忽然,“啪嗒”一声。——小悯容居然拽断了镜容的佛珠串!葭音面色一变,心中直道不好。她记得,这佛珠串,是镜容师祖的遗物。之前她无意间碰了一下,就被镜容凶了好久。这好好的一串珠子,怎被小孩儿轻轻一拨弄,就……如此断了?葭音不由得屏住呼吸,弯眉微蹙,替镜容感到痛心。一边的小和尚也慌慌张张看了他一眼。“三师兄,这……”这可是师祖留给师兄的啊!薄薄的日影落在镜容冷白的面容上,他低下头,看着滚落了一地的佛珠,声音平淡:“无事,该断的总该会断的,命里没有的,也不能强求。”听着他的声音,葭音忽然很难过。该断的,无论尽多大努力,也总该会断。她是镜容这辈子,命里不应该有的。……她忍不住泪,兀自离席,跑到后山。葭音原以为,自己这三年,已经变得成熟而坚韧。可当她再度看见那人时,还是会莫名流下眼泪。她不想在众人面前哭。就偷偷跑到清静的后山处,听着宴席间的喧闹声越来越小,自己好像也游离在整个世界之外。隐约之中,葭音似乎察觉到有人在跟着她。她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惶惶然转过头去,身后空无一物。身侧是一个很深的水池,林子宴听了她的话,在池中种了红莲。只是如今,莲花奄奄一息,好一片残花败柳的悲秋之景。林子宴自然知道,这莲花她是为谁种的。然而当初植下莲花时,对方没有多说任何一句话,只道:嫂嫂这些年照看林家,万分辛苦。只要嫂嫂想要,区区一池莲花算什么。眼下,看着残败的红莲,葭音更难过了。如今的镜容,又恢复了先前的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甚至,比之前还要无情无爱,无欲无求。若说之前是目光清冷,现在的镜容,是目光冰冷。这让葭音想起来之前听过的一句话,圣人大爱,却也无爱。她应该高兴才是。她的月亮又升了起来,高悬于天际,无声地照亮了整片黑暗。皎皎清辉投落人间,普照着、滋养着万物。自己应该为他高兴啊。可为何,方才在宴席之上,她瞧了对方许久,心中竟隐隐有着期待。她期待着那人能够转过头来,隔着喧闹的人群,再与自己对视一眼。她还是有些自私。葭音一阵恍惚,竟忘却了身侧还是一汪水池,不等回过神,右脚已猛地一悬空。她瞪大了眼睛,刚准备下意识地叫出声,忽尔一道檀香至。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