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吻袭来,狂乱又热烈。彭安先前想,陆姩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北坳山上的那一个。他又想,人得有点遗憾,哪能事事都满足。但这一刻,他明白那是自欺欺人。有她的真心,他才叫无憾。*陈展星很久没有消息,再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秋天了:“陈大当家就是陈大当家,如今已经在香港立足。”“怎么?”彭安一边翻看银行资料一边说,“你要去香港?”“我不。我有任务,准备回上海。”陈展星笑着说,“那个女人还没死吧?”“没有,人好好的。不过,你就不要惦记了。”陆姩刚刚洗了澡,披散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眼里有湿漉漉的水气。“见面再说。”彭安挂电话。“谁的电话?”陆姩拿起毛巾擦头发。彭安不回答,却是莫名其妙的说:“外面都把你叫做我的太太,可我至今没有给你名分,你不会不安心吗?”“你敢不给吗?有没有名分,我都是你的人。再说了,其他的女人也没有我这样的魅力。”她的话里没有对名分的期待。明明他已经确定她的心意,但他近来有点患得患失。陆姩歪了歪头:“你在想什么?”真是稀奇,他也有心不在焉的时候?“没什么。”彭安淡淡的。*彭安无心工作,早早下班,去了茶馆听戏。男女之事嘛,是戏曲里永恒不变的主题。不凑巧,今日茶馆讲的是梁山伯和祝英台,梁山伯死了,祝英台化蝶而去。彭安放下杯子,半杯茶都没沾上他的唇。他望向北坳山,他是肯定不允许她化蝶而去的。陈展星又来了一个消息,他已经定了从重庆到上海的船票。陆姩觉得,彭安越发心事重重。晚饭之后,她问:“是不是日本人又有什么动静?”“没有。”彭安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又再戴上眼镜。她琢磨他这些小动作的用意。他又摘下眼镜,视线里只有陆姩模糊的五官,他说:“我们去领结婚证吧。”四周模糊不清,仿佛晃着光晕。他说:“婚礼讲究三书六礼,不过我父母在香港,我们之间没有媒灼之言。现在是新时代,我们可以先领了结婚证,如果你要传统风俗我们可以遵循周礼。”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却是听到她的笑声。“你这木头脑袋这几日魂不守舍,原来费神这个东西。”“你我无缘无份,在一起始终……全世界都以为你是我的太太,我们也已经有夫妻之时。等将来日子安定,我把父母接回来上海,算是组了一个大家庭。”陆姩的脸凑了上来。彭安见到她闭眼,低头要去亲。她又睁开眼睛:“闭着眼听一听,你说话没多少温情。”温情不是没有,只是彭安在她面前已经不再做伪装,他天生就是凉冰冰的调子。他咳了一下,给自己的声音镀上一层柔和:“陆小姐,你愿意嫁给吗?”“我若不愿意,你又当如何。”“你为什么不愿意?”她笑:“你仔细想一想,我为什么不愿意。”“想不出来。”既然想不出来为什么不愿意,只剩下愿意这一个答案了。第77章 番外(下)彭安像是赶着要去吃热豆腐。第二天一大早。他催促着陆姩起床。陆姩在床上翻了一个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天亮了吗?”彭安掀开窗帘。亮是亮了,但没有太亮。她用手抓抓头发,坐起来才发现他已经穿戴整齐。“你要出门?”她奇怪地问。“你不出门?”他更奇怪地问。“去哪儿?”话一出口,她猜到了答案。果然,彭安说:“去律师事务所见证。”“这么早?”“不早了。我们吃完早餐过去,时间刚刚好。”“你赶时间?”彭安抬起晚上的表:“是的。”他在银行上班的同时,近来和一个日本商人合作,开了一家洋货行,卖国外的稀奇玩意儿,很受有钱人的喜爱。他是大忙人,她知道,体谅着他。路上已经是萧瑟的秋景,但陆姩发现彭安的眉目带了点春意盎然的味道。她暗自笑了一下。昨天夜里,他喊了她一声“彭太太”。没名没分的,她当时不应。他撞进来好几下。她忍不住,算是答应了。他的乐趣从“陆小姐”变成“彭太太”。二人领到薄薄的结婚证。主婚人没有,那一栏空着。陆姩以为彭安很忙,她收起结婚证,打算自己去难民委员会走一走。彭安却悠哉起来,浑然没了早上的急切。陆姩问:“你不是赶时间?”“彭太太,我陪你去逛一逛吧。”他这会儿说的是,“我今天都有空。”所以,一早拉她过来,只是为了这一张纸。就这么结婚了吗?陆姩不知是不是听别人喊彭太太习惯了,她觉得有或没有这一张纸,自己都要和彭安生死相伴。彭安牵起她,与她十指交握。半路,陆姩见到那个射弓的少年,她立即档在彭安的面前。少年目露凶光。但他的身后又来了一个人,那人却是向着彭安笑着打招呼的:“年轻人。”此人正是樊胜虎。他隐藏得彻底,没有人把吴耕顺和乔丽的案子和樊胜虎联想到一起。“樊老先生,今天这么巧。”彭安好像没见到那个少年,一派自在。樊胜虎提了提手里的水桶:“钓了两条鱼,今天中午有加菜。”少年站在原地,很是吃惊。樊胜虎拉过少年:“这是我收的徒弟。他想从我身上扒东西,手脚不利索,被我逮到了。现在跟在我身边打杂。”少年低下头,没有看彭安。彭安说:“有着落就好,起码不用沿街乞讨,露宿街头。”樊胜虎拎着水桶,慢慢走了。少年回头望彭安,望了两下,急急地追上了樊胜虎。这样的少年在上海数不尽数。天亮了,天暗了。人间笼罩的灰色迟迟不散。*船到了码头,陈展星跳下木栈。云门的两人上前迎接:“陈先生。”灰衬衫裹着陈展星健硕的身子,他外扣一件米灰的马甲,头上的红色鸭舌帽有点痞气。他还带来了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后面有人,分两辆车走。”他离开上海将近一年,再回来,称得上是物是人非。车子驶过被炮火烧毁的街道,又在驶入繁华的法租界。陈展星仰了仰头,从车窗里见到一个一个帐篷,又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忙前忙后。突然的。有一对男女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那是陆姩和张均能。“停车。”陈展星要下车。司机提醒说:“陈先生,你不可暴露身份。”“我知道。”陈展星压了压帽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