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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中场休息(1 / 2)

验尸官认定e.c死于谋杀,阿西蒂亚市检察官以证据不足为由,拒绝提起诉讼,弗纳汀被羁押满四十八小时后释放。

看着白马兰兴师动众地将贴着降温贴的弗纳汀领回家里,一路小跑下来迎接她的梅垣紧急刹车,脸上也不笑了,端着姿态倚在楼梯一侧拢了拢睡衣,冷言冷语地问道“你要开医院吗?”

当着她下属还有生人的面,白马兰很不耐烦地一歪头,说“该干嘛干嘛去”。梅垣向来被骄纵着,总有些傲娇的属性,且已习惯她这态度,于是轻轻哼了一声,提着裙摆扭头上楼了。弗纳汀的目光追着他,有点想问他要签名,看普利希女士的脸色有点一般,也只好闭嘴。

“你带他去躺会儿吧,德尔卡门,我有话和瓦维说。”白马兰抬了下手,对一旁的瓦维道“你坐。里拉——”想起这是里拉第一次到‘花园’来,对陈设都不熟悉,白马兰干脆道“算了,你也坐。”

埃斯特教母的宅邸有股很微妙的隐私感,自从先生病了以后就更是如此了。瓦维显然不大习惯,坐下后也紧张,里拉在观察,确认这样的场合里没有什么眼生的人。

“喝点酒么,瓦维?”白马兰拿着杯子和饮品回到客厅“来,这瓶气泡水是里拉的。你一会儿送瓦维回去,小心开车,别露尾巴。”

“知道了,教母。”里拉点头。

“普利希家的男人不少,一帆风顺的不多。那年兰金斯教父向警方提供有关一伙盗匪的线索,险些招来横祸。我和两位姐姐遭遇暗杀,死里逃生,就和这件事有关。安东叔叔也曾因为非法持有大量枪支被捕,坐过叁年半的牢。”白马兰开门见山,对瓦维道“这次弗纳汀被带走接受调查,和我在外的活动有关。不过你可以放心,事情是罗萨莉亚·方丹吩咐死翼的男孩儿们做的,和他没有关系,不会追究到他头上。”

“弗纳汀办事不力,教母已经让埃斯波西托家的男眷顶了他的位置。”里拉对弗纳汀和瓦维颇有微词,她认为这个孩子没能完成教母的吩咐,和瓦维的教育方针有关系,她们显然不能适应结社内的生活。这样的人,不应该处于决策家族事务的核心圈。

“我知道了。”瓦维点头。

据她所知,教母先派弗纳汀为她办事,因为没有得到反馈,继而致电罗萨莉亚。

一直以来,瓦维都认为教母不是坏人,她作出决断必然有理由,可这次她实在不清楚内情。从前,瓦维很支持弗纳汀的工作,因为她笃信教母所说的:文明是无法摆脱的苦境。艾德蒙虐杀了小贝格森却没有得到对等的惩罚,教母的行为虽不正当,却是唯一解。达居尔女士尊重社会契约,将自己复仇的权利交给法律代为行使,然而法律辜负了她的期待,所以她委托教母替她办事,教母有枪。

在那种情况下,教母的举动无非是同态复仇,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仅此而已,可是这次不一样,瓦维不能认同教母。为了掩盖秘密,教母指使她的儿子去狱中谋杀嫌疑犯,弗纳汀做不到也正常。瓦维和弗纳汀有过约定,不杀害无辜之人应当是他的底线,否则他和那些被教母法外行邢的犯人有什么区别?

“在想什么呢,瓦维?”白马兰倒了半杯酒,推到瓦维面前。

“不,教母,没什么。”瓦维摇头,掐断了思绪。

她显然有些为难的神色,不过白马兰并没有追问的意愿,只是歪了下脑袋,道“里拉。”

“左数第二个。”里拉从怀中取出特伦蒂小队的合影,递给瓦维,道“教母需要你注意最近出现在阿西蒂亚市的生人。她一米八五,四十岁上下,使用现金。警备队长拿到了特伦蒂服役期间的就诊记录,她曾在一次任务中遭遇车祸,左侧髋关节脱臼,极有可能影响她的步态,使她的左腿在走路时偏向外侧。另外,那场事故可能引发髋臼的退化性关节炎,会造成疼痛。她不大可能去正规药店买止疼片,多留意宠物医院、月经用品自动售货机和街上的小混混。她没有临时驾照,身份证和护照也是假的,可能会用银行的流水单或者地址信买车,也可能直接撬走一辆。不过你不用太在意,因为雷奥正盯着车行和废弃车场,如果有动静,她会派人告诉你。”

特伦蒂相当谨慎,使用的是一次性手机,出门前也会伪装,无法通过监控系统中的画面与旧照片进行骨骼匹配,找到她很困难。将近十天过去,帕兹局长和国际调查员那里毫无进展,或许还是得用传统些的方法。

“我知道了。”瓦维接过照片,白马兰不由出言提醒,道“别跟着她,别盯着她看,省得被发现。她是个受过多年训练的专业人士,非常危险,你以往找过的那些人和她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她就是前段时间那个枪手,对吗?有些小道消息说,她从叁千米外命中移动目标,现在是全球排名第七的杀手。”

“很快就是第一了。”白马兰头疼地揉着太阳穴,无奈到笑出声儿。她和帕兹分工合作,把特伦蒂困在了阿西蒂亚市。这样下去她们迟早会见面,只是不知道在怎样的情景之下,这使得白马兰非常急切地想要找到她,把握主动权。

“对了。”白马兰将一张中立文化区的银行卡递到瓦维眼底,“这是我承诺给你的。”

原本她想直接往瓦维的卡里打点钱,不过最近经济犯罪科一直在盯着她,烦人得要命,想来是因为集团支持阿拉明塔,然而协商联盟对于高山半岛的外交委首脑人选却有自己的想法。

“感谢您的垂爱,教母。”瓦维双手接过,犹豫片刻,道“我多嘴问一句。弗纳汀,他…”

“瓦维,瓦维。”白马兰不再笑了,微微扬起下巴端详着瓦维,靠进沙发中,指尖摩挲着杯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弗纳汀是你疼爱的孩子,被你教导着长大,你们母子一模一样。但我得告诉你,瓦维,我正在博取更大的权力,我不在乎得到它的过程,也不在乎其本质是否肮脏,权力是建立秩序、维护正义、实施变革的必需品。从这一点上来说,我和台面上的那些人并没有差太多。”

被她道破所思所想,瓦维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选择一如既往地相信教母。

“至于弗纳汀嘛。安东叔叔的年纪大了,普利希家的武器库不能没有人管理,我希望他可以成为新的管理员。帮派间的火拼不会再度上演,集团也从不涉足那类危险系数过高的生意,那是大圈里偏门的活儿,我们只是挣挣小钱。但枪支弹药毕竟是消耗品,有还是比没有好。这个职位相对来说比较安全。”白马兰自忖还是顾念着旧情的,尤其是在关于弗纳汀的事情上。弗纳汀充当她的黑手套已经很多年,她会善待这个孩子,报销他的用度,保护他的家人,确保他的忠诚不会受到外界的动摇。

“感谢您的垂爱。”这显然是超出瓦维预期的结果,让她感到开心。白马兰乐意见到她开心。

布置完工作以后,白马兰亲自带瓦维去客房瞧了瞧病中的弗纳汀。

琼斯探员的审讯技巧是由国际调查局统一培养出来的,对付弗纳汀这种有着帮派背景、同时又是教母情夫的顽固分子,要从一开始就营造出不安感,于是将空调温度调低至十八度,就这么晾了他几个小时。弗纳汀这会儿正发高烧,心口灼热得厉害,家庭医生给他量了体温,103.6f,他的脑门都能煎鸡蛋了。

“我没事儿,妈妈,你先回去吧。”弗纳汀捏着瓦维的指尖,说“教母担心我一出警局就被人盯上,接我住两天。等我病好了,这阵子风头过去,我再回家看爸爸和妹妹。”

“好吧——图坦臣教父前阵子做了手术,刚刚出院,也在休养。等你好些,记得去探望。”瓦维虽觉得图坦臣病得很凑巧,但尚不清楚内情,只听说是为了摘除肺结节而做了微创。弗纳汀点头,表示知道了。

按照弗纳汀的性格,瓦维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该掀开被子坐起来,好奇地四处张望,像小狗一样闻来闻去,不过今天却没有,还是老老实实地靠在床头躺着,只是把降温贴摘下来,捏在手里玩。白马兰坐在沙发靠墙的一侧翻报纸,迟迟听不见他的动静,颇为好奇地抬头望向他,问“怎么?”

她是笑着的,可弗纳汀注意到教母左侧的眉梢抬起微妙的弧度,是不开心的表现。每当发生不合心意的事情,教母总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她自己甚至都没有察觉。教母介意的或许不是他的失职,只是当时教母急切、担忧却又毫不犹豫地吩咐他做事,这一决策仅仅源于情感上的信任和依赖。他辜负了教母的情感,教母当然会不开心。

“没什么…”

“——哦,弗纳汀,好孩子。你讨厌我,不想留在我身边了吗?”白马兰打断弗纳汀的话,以哀矜的、惋惜的语气坦然发问,就好像在这段关系中处于弱势地位的是她一样。

堵上对方的嘴是白马兰惯用的手段,她对于自己有非常清晰的认知,在情感关系里她总是更擅长防御,因为她懒得处理矛盾,一旦这关系触及权力和她内心隐秘的禁区时,她就会在第一时间以切断情感联结为要挟,迫使对方让步,维系表面的和谐。

她习惯在关系中对另一方进行服从性测试,使用迂回的话术操控对方,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这招屡试不爽,不管是图坦臣、梅垣,还是她以往的暧昧对象,都会在她的游戏规则里同她拉扯、攻防,被她牵着鼻子走。

“我不讨厌您,女士,我是害怕。”弗纳汀说“我妈妈爸爸不能失去我。而且我不能像乌戈和其她人那样为您办事,我…没那样的能力。”

或许也不配继续留在您身边了。

剩下半句话,弗纳汀没有说出口。他还是留有一点点希望的,或许教母并不跟他计较,又或许从一开始,教母对他就不曾抱有很高的期待。

“知道了。”白马兰低头,将报纸翻过一页。

教母都没有多跟他说些话,连‘虽然很遗憾但也只能如此了’之类的言语都没有,弗纳汀对此早有预料。只是他始终认为女士很喜欢他,她们经常一起玩闹,不管他怎么讨嫌,女士都不会生他的气,他以为她们会保持着这样的状态在一起很久很久。即便最后要分开,女士也应该、至少有一点点不舍得吧?他的失职源于他的无能,他对教母的决策存疑,因为他不了解有关e.c与艾斯奇弗案件的始末。这些和教母、和他们的相处,没有任何关系。

“可以抱抱我吗?”弗纳汀小声地咕哝着,虽然是疑问句,却没有等待普利希女士的答复。他从床上坐起身,期待而盼望地盯着白马兰。

其实静下心来想一想,不管琼斯问什么,弗纳汀都没有开口,他的表现很好,没道理拒绝他的请求,何况他是个有底线、有良知的好孩子。不是所有人都像梅垣那样是非不分,永远都会在被她伤了心以后为她开脱,责怪其他男人使手段、耍心眼,说服自己毫无底线、肆无忌惮地爱她,妆扮得更漂亮,试图‘挽回’她的心;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图坦臣那样拥戴权力、信奉秩序,与其说趋利避害,倒不如说是自私冷血,可以为了她,为了‘她们’而忽略别人,这总让她感受到稳固与安全。相比之下,弗纳汀只是个好孩子,一个非常有自我意识的好孩子。

片刻后,白马兰站起身,走到他的床边。张开双臂的同时,弗纳汀已经环住她的腰,将脸埋在她胸前,低声问道“可以再给我一个机会吗?我会做好的。”

他必须尽快适应普利希女士的新身份,自普利希女士成为教母身边以来,妈妈就经常提醒他,爱是爱,忠诚是忠诚,一码归一码,不可以混淆。

“当然。”白马兰的语声格外慷慨“让你去做超出能力范围的事情,是我不对。”她关怀的态度溢于言表“但律师告诉我,琼斯探员在审讯过程中存在不当行为。她有点儿出格了,是吗?”

其实这和他最近的生活作息有关,在琼斯探员半夜敲响房门时,他被猛地惊醒,心脏遽然收紧,出了一身冷汗。似乎就是在那会儿,他的体温开始升高,过低的空调温度加速了病情的发展。但仍然,在思忖过后,弗纳汀闭着眼,说“是的,教母。”

“你会在诉讼书上签字,并在必要时出席作证,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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