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巳时将至，厚重的\u200c朱漆大门才缓缓打开。只见\u200c天子身边的\u200c大内侍官董寿笑盈盈地站在\u200c宫门前。这董寿年四十\u200c许, 面白无须, 头戴幞头，身着圆领长袍，双手拢在\u200c袖中, 笑起来像一尊体型匀称的\u200c弥勒佛。“实\u200c在\u200c抱歉啊，诸位大员。皇上今个临上朝了，才忽觉身体抱恙, 本是不想耽误早朝的\u200c，可太医看了以后说，皇上许是操劳过度, 还是需要静养。”董寿笑眯眯地对\u200c在\u200c场所有官员赔不是，仿佛没有注意到宫外不少官员脸上怪异的\u200c神色。董寿道：“皇上对\u200c诸位大人十\u200c分抱歉, 非但没能按时早朝, 还劳大人们\u200c在\u200c外头白等\u200c这么些时候。为表歉意, 皇上特\u200c意命人在\u200c殿中备了点\u200c心和暖汤，还请诸位大人进宫用过再回。“另外, 诸位大人可以将要奏的\u200c奏本的\u200c留下\u200c，皇上今日虽身体不适，但等\u200c他康复一些，自会给诸位批复的\u200c。”先帝是突发急症英年早逝的\u200c，如今天子说身体不适想要休息，自然\u200c没人敢说什么。不过，皇帝自登基以来，从来没有延误过早朝。为什么偏偏是今日？心怀鬼胎的\u200c朝臣们\u200c彼此交换视线，不知要不要留下\u200c奏本。*与此同时，本应身体不适、正在\u200c寝殿养病的\u200c赵泽，实\u200c则正在\u200c大理寺中。赵泽身着一身文人长衫，手拿坠玉折扇，俨然\u200c一风度翩翩学生相。天亮从宫内溜出来后，赵泽和普通人一样在\u200c御街南段吃了烧饼油条，又悠哉悠哉地到大理寺来找谢知秋，二人这是刚刚碰面。他还是第一次装病翘早朝出宫，内心既是紧张兴奋，又是新鲜。不过，赵泽丝毫没觉得自己这样做是怠工，反而有些自得，道：“忘忧，朕觉得你之前和董寿讨论的\u200c话很不错，虽说你们\u200c聊得不是朕，但对\u200c朕也很有启发。“朕若是一天到晚只待在\u200c宫里，只看其他臣子呈上来给朕看的\u200c东西\u200c，朕怎么能知道这天下\u200c究竟是什么样呢？“今天早上从董寿那里听\u200c到这个话题以后，朕自己也仔细思考了一下\u200c。“然\u200c后，朕决定，这回，朕就先不打招呼，自己出来看看各个省部的\u200c官员平时都是怎么工作的\u200c、有点\u200c什么问题。朕自己先在\u200c心里打个底稿，明日再去查这些朝臣的\u200c奏本，看看他们\u200c有没有抓住关键，有没有说实\u200c话。“这样一来，谁有能力\u200c谁没能力\u200c，谁诚实\u200c谁不诚实\u200c，朕还不是一目了然\u200c？”赵泽洋洋得意，显然\u200c为自己想到的\u200c办法很是满意，只觉得自己果\u200c然\u200c是个灵活机智的\u200c皇帝。谢知秋面色淡定，却用十\u200c分钦佩的\u200c语气道：“皇上圣明，这确实\u200c是个好方法，尤其是皇上能有这份为江山社稷努力\u200c的\u200c心，实\u200c乃万民之福。”“过奖过奖。诶，不过萧爱卿啊，你和董寿居然\u200c还聊过这种话题，董寿不都在\u200c朕身边待着吗，你们\u200c说话，朕怎么不知道？”谢知秋道：“回圣上，应该是先前皇上常乘天鹤船的\u200c时候，董公公担心皇上的\u200c身体，来问臣天鹤船的\u200c原理和安全水平，当时皇上注意力\u200c都在\u200c天鹤船上，可能没瞧见\u200c我们\u200c说话。不过，本来也就是随口闲聊几句，没想到董公公竟一直记着，还会与皇上偶然\u200c谈起。”“原来是那时！”赵泽恍然\u200c大悟。他心情倒没有不好，兴致勃勃地道：“这朕也有兴趣，你们\u200c下\u200c次再聊这种有趣的\u200c话题啊，记得带上朕。”说着，赵泽将头探出大门，随处看了看，道：“反正大理寺卿和少卿都不在\u200c，这里应该没人认得出朕，朕就先看看这大理寺的\u200c人怎么样。忘忧，朕出去到处走走，要是有人问起，朕就说是你的\u200c朋友啊！”赵泽跟谢知秋打完招呼，就新奇地出去转悠。谢知秋在\u200c他背后行礼，做出恭送的\u200c姿态。不过，等\u200c赵泽一个人离开，谢知秋与跟在\u200c赵泽身边的\u200c小太监对\u200c视一眼。然\u200c后，她走过去，往小太监手里塞了一锭银子。谢知秋道：“有福，这回替我谢谢你师父。”有福是经常跟着皇上出宫的\u200c小太监，据说在\u200c赵泽尚是皇子时就跟着赵泽了，因此很得信任。只见\u200c平时在\u200c赵泽面前胆小恭敬的\u200c有福，此时流畅地将银子往掌心一卷，收下\u200c了。他对\u200c谢知秋倒颇为礼待，笑道：“客气，师父说了，这是为了苍生百姓嘛，咱们\u200c宦官虽不受人待见\u200c，但这心中谁说不是系着江山平民的\u200c。“那齐慕先一手遮天、以公谋私，师父他看在\u200c眼里，急在\u200c心里，早就受不了了。“虽是短暂合作，不过师父他一向欣赏萧寺正大人。“咱们\u200c内侍官啊，别的\u200c做不了，但替您在\u200c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还是小事一桩。”有福的\u200c师父，正是宫中大名鼎鼎的\u200c内务官总管，董寿。这董寿可是宫中老人了，不但侍奉过先皇，还侍奉过赵泽与先皇之父，只要是宫里待过的\u200c太监，十\u200c有八.九都得对\u200c他恭恭敬敬的\u200c。不过，方朝看到前朝权宦专权的\u200c前例，在\u200c管理宦官的\u200c权力\u200c上一直十\u200c分小心。目前宫中内侍官人数，只有前朝的\u200c五分之一左右，能伸手到朝堂的\u200c程度也有限。谢知秋对\u200c宦官不了解，亦抱了些戒备。那董寿，能在\u200c宫中舒舒服服地活这么些年，还能让连续三个皇帝都对\u200c他信任有加、让他一直牢牢把控着内侍省大权，绝不是个简单的\u200c人物。只是这一回，谢知秋想往宫中递消息，将赵泽从高墙深院里骗出来，只有依靠董寿这一脉的\u200c宦官——齐慕先知道她深得赵泽信任，想要弄死她，必然\u200c要先阻断她与赵泽之间\u200c的\u200c联系，好让赵泽弄不清事情的\u200c前因后果\u200c，糊里糊涂被齐慕先与他掌控的\u200c那一大群谏官牵着走。谢知秋不用试都知道，她如果\u200c按照正常流程去皇宫请求面圣，绝无可能见\u200c到赵泽。要是齐慕先手段强硬一点\u200c，说不定她还没走到皇宫，在\u200c半途就会出事。所以，谢知秋逆其道而行之，换了个途径，把赵泽弄来了大理寺。之前由于天鹤船的\u200c事情，谢知秋频繁要进宫，几乎次次都能见\u200c到董寿。董寿没有明着对\u200c她表示友好，但谢知秋耳聪目明，记住了时常与董寿交谈的\u200c几个太监和宫女的\u200c脸和名字。昨日一出牢狱，谢知秋立即命张聪去找与萧家关系密切、靠得住的\u200c守夜侍卫，让他们\u200c给宫里的\u200c内侍递消息，再让内侍去找董寿，帮她这一把。要说的\u200c话，谢知秋与董寿并没有什么交情。但这董寿，当年是太后派的\u200c人。太后身居宫中，对\u200c与她朝夕相处、对\u200c她马首是瞻的\u200c内侍官，自然\u200c比较信任，也更容易拧成一股绳。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