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玉提着从穆家拿来的灯笼,一阵风吹过,明明灭灭的光影照在他脸上,使他好像跟平时有些不一样。他偏过脸,给了江月一个‘你傻不傻’的眼神,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给她听说:“你没听我前头说的吗?这事儿已经不是穆家的家事这么简单了,更不是差点害了穆揽芳一条人命,而是已经在尤家牵涉了十数条性命了。这种大案、要案,别说咱们,即便是穆知县一人都处理不来,还得去知会成华县的知县,说不定还得惊动知府。所以这种时候就得急流勇退了,你想知道后续发展,后头再跟穆揽芳打听不迟。”江月医术超绝,脑子也聪明,但在人情这方面,确实还是不如在人世间打滚、尝尽了人情冷暖的联玉练达。她便没有再纠结这个,只又接着问说:“咱们分开也就一天一夜的工夫,绝对不够去一趟成华县来回的……你进城之后也没怎么出过门,又哪里认识的消息灵通的货郎?”这次联玉没有回答了,只含糊道:“怎么这么多问题呢?我自有我的办法。”宝画听他俩说了一路的话,此时也反应过来了,懵懵地插话道:“所以姑爷跟知县大人讲的话是假的。也不是偶然听到了什么消息,而是知道姑娘遇到了麻烦,特地想办法去打听的尤家的事儿。往前倒数一天一夜,可不就是姑娘坚持要自己单独睡的那晚上?那晚我听到响动后,明明去那屋里看过,根本没看到姑爷,就除了放下了帷幔的大床。好呀,你俩在床上偷偷幽会……”为了防止宝画说出更难听的话,江月一把把她的嘴给捂住了。前头她也没觉得联玉夜间跑到她房里,上她的床有什么不妥的,毕竟两人坦荡荡的,说的也都是正经事,没有任何逾矩之举。那夜若不是绿珠也在,她估计也不会瞒着宝画。但这平常的一件事到宝画嘴里过了一遭,也不知道怎么就变了味儿。好在夜色还浓重,也没人能看到她脸上的红晕,江月便兀自道:“少乱说话,他是不放心我,所以来瞧了瞧。为了躲穆家的绿珠,这才……而且我们是夫妻,见个面说几句话怎么叫‘幽会’呢?联玉你说是吧?”联玉提着灯笼走在她们二人身前,替她们照亮回家的路。闻言他头也不回地说‘是’,只是握着灯笼的手微微紧了紧,莫名也有些赧然地加快了脚步。第三十三章 三人回到梨花巷的铺子里, 后院里灯火通明。见到了分别几日的许氏和房妈妈,江月心头越发柔软,问她们说:“你们这是没睡还是睡醒了?”许氏和房妈妈都不回答, 一起端来热在锅上的饭食摆到炕桌上,让她和宝画赶紧吃一些。江月洗了把手,坐到暖呼呼的炕上,再对上虽然简单、却不用担心被人下毒的饭食,也确实觉得饿了,当即和宝画开动起来。宝画那是狼吞虎咽,江月则比她稍微好些, 但进食的速度也不慢。许氏和房妈妈看着都心疼快了,又是给她们倒水,又是给她们捋背的, 问起她们这日过得怎么样?遇到什么麻烦了?连联玉都担心得夜探知县府邸了, 她们两个当长辈的那就更别说了,这几日就没睡安稳过一个整觉。江月其实不打算让她们担心, 想一笔带过,但宝画也陪着她去了, 宝画本就不擅长撒谎, 更别说对着家里人撒谎了。加上如联玉所说, 那灈水莲香已经害了好些人的性命,后头这案子若审起来, 不说轰动整个府城,起码县城里是会炸开锅的。所以与其瞒着,还不如开诚布公的说了。她隐去了尤氏想让她当替罪羊的部分, 只说是自己被穆揽芳邀请去做药膳,没想到发现她中了毒, 而后陪她几日,给她解了毒,等到今日穆知县从府城赶回来,自己就功臣身退了。“怎么还牵扯到下毒了?”都说母女连心,许氏早就有些不好的预感,却没想到里头居然还有这种阴私事儿。房妈妈也呼出一口长气,“还好吉人自有天相,咱们姑娘没事,穆姑娘也无事。”说完这些,天边已经泛起蟹壳青,眼看着就要天亮了。为了研制解药、很久没合眼的江月也有些熬不住了。许氏和房妈妈便也没再多问,催着她们各去安歇。洗漱过后,江月回屋歇下,联玉在外头洗漱过后,也跟着回了屋。江月钻进帷帐之后,除掉外衣,裹着暖呼呼的被子呼出一口长气,想起来道:“对了,你给我的匕首还没还你呢。”那匕首虽不知道价值几何,但一看就是联玉的心爱之物。现下危机解除,江月自然想着物归原主。说着,她就摸出那匕首,递出帐外。一把匕首而已,既给了她,也不至于要回。联玉想说不用,但此时屋里还未熄灯,便只见到欺霜赛雪的一截白嫩皓腕从帐内伸出。比那寒冰铁所铸造的匕首还白的晃人眼。鬼使神差的,他下意识伸手去接。只是他的指尖刚要触碰到那段雪白的时候,江月举着半天已经觉得手酸——那匕首看着小巧,但分量并不轻,她把手缩回了帐子里,甩着发酸的手腕询问道:“你不拿回去了吗?”联玉收回了手,捻了捻指尖,轻咳一声,应了一声‘嗯’,“给你了,你收着就行。”江月已然没把联玉当外人了,便也没同他客气。就在江月快要睡着的时候,却听屋门响动,她带着困腔问:“这会子去哪儿?又烧的慌出去溜达?”联玉又应了一声,而后轻手轻脚地带上了门出去了。“我都好几日没在家制药膳了。”她没制药膳,联玉自然也好几日没打扫剩菜了,怎么还烧得慌?只是实在太困,江月嘟囔完,来不及想旁的,便陷入了沉睡。这一觉睡下去,累过头的江月就足足睡了两天。期间她知道许氏和房妈妈、宝画都来瞧过她几次,但她困得实在起不来。房妈妈怕她饿坏了胃,拿着勺子喂了她一碗搁了糖的稀粥,她喝完接着睡。睡醒之后,江月才知道穆揽芳已经派了绿珠来过。知道江月一直昏睡没醒,绿珠也没多留,只留下了五十两银票,说是穆揽芳给结的诊金。一起留下的,还有穆揽芳亲手书写的一封书信。书信上头,穆揽芳惭愧极了,从前她只当尤氏是好的,自己身子不康健的时候,便由着尤氏掌管中馈。自己每个月只拿二两银子月钱。如今知道尤氏佛口蛇心,按着江月留下的方子,吃了几顿解药后有了力气,就立刻去查生母留下的产业。这不查不知道,一查之下,其中的亏空把她吓了一跳。细节她也不方便在信上直说,总之就是家里账面上的现银也不多,所以先凑了五十两的银票给江月。等处理完了家里的那摊子烂账,再另外准备谢礼。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