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醋海生波,我强忍着不外露那点情绪,对唐奕川说:ldquo我哥让我提醒你,福兮祸所伏,也别高兴得太早。rdquo唐奕川明知故问:ldquo什么意思?rdquoldquo什么意思?rdquo我突然火起,对他吼道,ldquo灰没有火热,酱没有盐咸,胳膊肘拧不过大腿,今天这个事故是意外,难保明天你不会真的遭人报复,胡悦案既然涉案高官那么多,该收手时就收手吧,讼辩交易本就是司法领域的约定俗成,你寸步不让,这是非逼着胡石银拿你开刀?rdquo唐奕川淡淡说:ldquo讼辩交易不是我的风格。rdquoldquo跟检察长拍桌子也不是你的风格。rdquo我控制不住自己满腔的不满,语气已经有点挑衅了,ldquo唐处长多年来一心升官,在这个节骨眼上冲撞领导,是真的为求公义不顾仕途了?rdquo问完我就觉得自己蠢透了,这话跟ldquo我跟洪锐同时掉进河里,你先救谁rdquo一样赤裸又白痴。唐奕川还拿那套冠冕堂皇的官腔敷衍我,说违法必究是检察官的使命,就算不是胡石银的侄孙子犯案,他也一样不会退让。ldquo放屁吧你!rdquo我彻底暴怒,ldquo这世上不是只有你唐奕川一个清正不阿的检察官,我就不信这案子离开二分院就办不下去。你赌上你的前途,甚至要搭上你的命,是为公义还是为旧爱你自己心里清楚!rdquo唐奕川冷静地出奇,问我,那你想怎样,分手吗?我被他问得一愣。我从没想到唐奕川会这么理所当然、平心静气、不打一个磕巴地说出这两个字,好像我们的关系从来都是我一厢情愿,不值他费心一番斟酌。我的大脑ldquo嗒rdquo地一响,像是锁舌从锁眼里弹开的声音,这些日子所有被我小心关在里头的负面情绪终于一泄而出,我说,对,我想分手。说完我就笑了,我真为自己的出息感到自豪。唐奕川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回答,眸光一暗,神色略显凄怆,然而不过一时三刻,他又恢复成惯常的冷漠样子,问我为什么。我说我受不了,我受不了每看见一个陌生人从你身边经过,我就疑心他会对你不利,我受不了以后但凡你晚归或者不回消息,我就担心是你出了意外,除非这个案子了结mdashmdash不,哪怕这个案子了结了,我还是会担心胡石银残存余党,他们会一直躲在暗处伺机报复你、伤害你。我受不了这样疑神疑鬼、胆战心惊的傅玉致,这念头快把我逼疯了。待我说完,唐奕川轻轻喘了口气,脸上表情十分冷淡,不是他克制得相当得体,就是他本就对我不甚在乎,他说也好,省得连累你。ldquo你给我下车。rdquo我心凉透底,把车随意一停,解了安全带就下车。我来到唐奕川那边车厢,拉开车门就把他往外拉。唐奕川显然始料未及,就这么生生被我拽出了车外,撒气一般摔在地上。我扭头就走,拉开车门上了车,车外的唐奕川突然喊我的名字。我停车不动,心存最后一丝余火,等着唐奕川开腔示弱,我就能说服自己给彼此一个台阶,继续隐忍迁就。没想到他却说,这是我的车。ldquo你的,都是你的!rdquo我气急败坏地跳下车,愤愤砸上了车门。唐奕川上了车,估计毫不留恋地一脚油门,黑色奥迪很快消遁于满城夜色。唐奕川离开之后,我才意识到眼下自己的处境,不远的前方是内环高架的匝道口,车辆鱼贯而上,马路中间隔着绿化带与铁栅栏,一排排火红的美人蕉随风摇曳,分外妖娆。我明明悲愤欲绝,却尚有闲心赏花,晃晃悠悠走向马路中央,无名倦意突然袭来,眼一黑,腿一软,竟一头栽了下去,状若仆地而亡。我一时爬不起来,也没想爬起来,翻个身,呈大字状躺倒在地,一动不动。前前后后有好些辆车、好些个人从我身边经过,都当我是碰瓷的,摇摇头,啧啧两声,又走了。只有一个面貌凶悍的大叔舍了身边的姑娘来拉我起来,问我,醉了还是疯了?ldquo没醉,但是想醉,rdquo我冲着那大叔龇牙乱笑,笑得既好看又淫邪,我说我爱的人从没爱过我,我没疯,但是快了。\u200b第24章跟唐奕川分手之后,我就相当识相地搬出了他的住处。我离开那天唐奕川没回家,不知是成心躲避还是公务繁忙。行李箱搁在门口,我突发奇想地想看看我们复合那天被唐奕川反复把玩的那只戒盒,可惜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没找着,倒看见他收藏在柜子里的一些奖章与证书。不得不说,比起名满天下、毁誉参半的我大哥傅云宪,唐奕川更像是ldquo厚德明法、格物致公rdquo的法律人,从检十来年,除了替洪锐的亲弟弟洪翎伪造过身份,意图潜伏在我哥身边收集他的违法证据,他基本圣洁如岭上新雪,多次立功,无一错案,什么全国五四青年奖章、全国优秀公诉人、市ldquo五一rdquo劳动奖章,大大小小的荣誉难计其数,再狡猾难缠的罪犯都在他眼前无处遁形。这些荣誉的最下方压着一本红皮书,那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全体法律人的共同认知与最高信仰。我取出宪法翻开一页,看见里头夹着一张我与唐奕川的合影。十来年前的旧照,记忆中是殷妲强迫我们拍的,照片上的我笑得十分开怀,一向寡言少笑的唐奕川也显得眉眼脉脉,那时的我们尚未涉足滚滚红尘,也还没历经沧桑世事,两颗心挨得很近,又青涩又快乐。轻轻叹一口气,我将那张照片取出,放入胸前口袋,然后阖上宪法,将它放归原位。这里又得说回周扬。邹莹提出离婚之后,周扬这小子倒也没多加为难,爽快签了离婚协议,又打发走了意图诈孕骗婚的小三,就天天泡在健身房里练腹肌。短短数个月竟让他成功甩脱原有的肚腩,可见洗心革面的决心十分强烈。周扬打算再次追回邹莹,然而邹莹从来不喜拖泥带水,一旦彻底心寒就再无可挽回。她未免周扬死缠烂打,直接办理了投资移民。准备出国之前,她约我这个老同学见一面。地方是邹莹选的,挺雅致,我与她对面而坐,知道她与周扬今生缘分已尽,忍不住为他俩惋惜:ldquo老孟说人之异于禽兽者几希,周扬这小子是管束不了他的兽性,但他人性的那部分是真的爱你。rdquo邹莹搅动杯中咖啡,冲我一笑:ldquo别劝了,你应该记得,我的决定别人是劝不住的。rdquo我回忆一下,确实,大学那会儿她就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其果断、刚强与一股子倔劲儿,统统愧煞我等男儿。邹莹说:ldquo别说我和周扬了,你呢,你和唐奕川呢?rdquoldquo我和唐奕川?rdquo我试着忍住心疼,插科打诨,ldquo法庭上,他是控方,我是辩方,法庭下,他是公务员,我是纳税人,我们的关系对立又统一,我还得给他唱一首lsquo爱的供养rsquo。rdquo邹莹被我逗笑了,说听你这口气是move on了啊,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