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莲升笑了,委实不懂猫儿的心思。引玉心口是积了郁,不过想到那事,不禁一笑,用树枝在岸边湿泥上画出猫儿轮廓,说:“她担心要是衣裳被碰坏,她再化作猫身时,会不会变成无毛小猫。”莲升摇头呵笑,虽说她那时还在凡间轮回,却好像她也在白玉京上,陪归月度过了一段岁月,说:“天真烂漫,倒也是她。”引玉笑意渐淡,把树枝丢到一边。“她从未向我讨要过东西,即便知道我位列匣首,白玉京上人人敬我。”她仰头见月亮模糊,好似被擦淡了笔墨,又说:“她想要桃花,便自己去寻,想要当一方土地的守护神,便不留名默默为之。”“她不依附任何人。”莲升看着地上那寥寥几笔,“她的脾性就是如此,洒脱自在,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如今她要回白玉京。”引玉说了越多旧事,就越难说服自己。莲升沉默良久,俯身与坐着的引玉相视,说:“既是她选的,便依她。”“也是。”引玉抬臂,指尖描摹起莲升的花钿。莲升反将引玉的眉心坠勾起,单是凝视片刻,花钿便艳上几分。她只字未吐,心里话已全浮上眼梢。这么喜欢,便寻机为你画上。“在想什么,这儿的俗气遮都遮不住了。”引玉屈起食指,在花钿边沿轻叩两下。莲升松开坠子,掌心贴上引玉的颊,往下一滑,落到对方颈侧。水声淙淙,奔流不息。像莲升生生不息的欲,一欲未止,一欲又起。莲升摩挲她颈侧,说:“给你画株莲如何,就画在这,省得你日日馋我花钿。”引玉双臂往后一支,痒得微微后避,打趣说:“就你那画技,可别让我日后见不了人。”“你就说,能不能画?”莲升眼底不见愠色,只有欲。此欲看似深沉静谧,实则是滂湃的潮水。“能。”引玉甚至还挑上了,“我身上非黑即白,的确太素了,如果一定要画,那就画朱红色。”莲升低头,花钿印在引玉额前,“此事一了,我便去学上几日,总该能画好。”“我能不能见人,可就看你了。”引玉笑说。翌日当真是暴雨连连,溪涧满溢,满目泥泞。车厢被雨水砸得咚隆响,归月和阮桃哪还睡得着,醒来才知车厢空空,引玉和莲升似乎彻夜未归。阮桃傻眼,心乱如麻地说:“仙姑去哪了,还回不回来?”耳报神知道她心慌,便说:“别急,这大雨倾盆的,两人能上哪去。不过,要是她俩喜欢在大雨下温存,那便当我没说。”归月打起哈欠,露出尖牙四根,她早猜那两人是去做什么勾当,见怪不怪地说:“一会就回来了。”阮桃掀了帘子,果真看见两位仙姑冒雨回来,这才露出笑,说:“仙姑回来了!”伞下,引玉捂着颈侧,五指间露出少许红痕,似是被蚊虫叮了。莲升撑伞,伞面往引玉那侧歪,省得她被雨水打湿,仰头说:“本想等雨停再回白玉京,想起来恰逢雨季,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车里,归月蓦地坐起,耳朵微微一抖。“早些回去也好。”引玉看到归月起身,知道她是听到了。两人才上马车,车马便好似长了翼,就地直上,扶风穿云。雨珠的敲打声堪比擂鼓,轰隆隆响个不停。归月站立不动,一颗心早扑到了白玉门。少倾,雨声渐小,刺目瑞光斜斜照进车厢。阮桃看呆了,虽她从未上过九天,但心里清楚,这应该是天上的瑞光。耳报神也沉默不语,它本是小世界里微不足道的家仙,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也能登白玉京,见到这仙神住处。它真想寻个法子在这木头身上刻字,好长久记录下来。车马落地,便见白玉门,那门高不见顶,气势恢宏,光是远远一眺,便叫人不敢进犯。“到了。”引玉看向归月。归月轻灵灵往外一跃,身量还不及白玉门的一块砖高,落地便盯起高门,半晌没动。当年她被天门驱逐离开,如今终于又回来了。门里遍地的尸已经不见,檐上地上滴血全无,只是太静了些,静得好像独她在天上之时,她寻遍四处,费力叫喊,也无人应声。归月还是没有往里迈步,那时候她被天道驱逐,在门外窥见假象,还以为白玉京重回昔时了,靠近一探,才知是禁制。是天道的谎。“禁制已破,安心进去。”引玉在她背后说。归月这才迈入其中,当真轻轻松松便穿了过去,门内是一尘不染,整座白玉京寂寂无声。阮桃将耳报神夹到腰带下,赶紧跟了上去,她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唯恐冒犯仙人。归月看见高塔,那塔立在列缺公案上,将仙辰匣取而代之,塔顶紫电奔走,似通天道意志。她讶异问:“那是什么。”“魂塔。”莲升遥望魂塔,施出一缕风,令塔上铃铎摇曳,说:“我把白玉京上众仙的尸都收进塔里了。”归月一愣,久久才说了声“好”。她快步奔去,又嗅又蹭地绕塔走了一圈,一举一动全是深深的眷恋。她忽然停步,猛一个转身,呜嘤一声蹿回天门边上,两三下便爬到顶,坐在上边纵观四处。白玉京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她果然是想回来的。”引玉仰头,见瑞光洒在猫儿黝黑皮毛上,照得猫通体发亮,一双眼尤亮。有瑞光照耀,归月身上的伤也好得快,虽还不能完全复原,却已能化出人身。莲升在底下问:“还想上哪看。”猫儿张望四周,喜是喜,忧也是真的忧,白玉京果然再无旁人,好寂寥。她感觉灵台温热,也不知是不是被瑞光晒烫了,周身竟轻盈盈。不,是伤势渐好,灵台裂纹正在缓缓消失。白玉门上,乌云踏雪的猫儿身量渐长,那皮毛一褪,便褪作玉肌粉腮。哪还有猫,只那银发黑裳的仙斜坐在门上,星眸弯弯,笑得何其机灵。引玉也跟着笑,说:“归月,门上景色如何。”归月低头打量自己,转瞬便化回猫身,从白玉门上一跃而下。阮桃心惊,匆忙抬臂去接。作者有话说:=3=第177章 她从地上来, 又回地上去。扶摇直上是九万里,俯身便是入泥尘。归月回到白玉京,哪单单是为了看白玉门,她都盘算好了, 但就是不说。猫儿的心思, 岂容得旁人猜。通体黝黑的猫落在阮桃怀中, 扑得阮桃往后趔趄,差点连人带猫跌倒在地。怀中猫柔软机敏, 好像方才那银发黑裳的女子,不过是昙花一现。“回到天上就迷糊了, 不说话了?”引玉其实无心说笑。归月偎在阮桃怀中, 说:“门上景色好, 远远能看到宝殿和仙湖,既望得到清风台, 又看得见小悟墟。”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