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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轻飏摁住胸膛下自己心脏的位置。它平稳地跳动着,偶尔传来清浅的痛感,更多时是酸胀。似乎晏轻衣本人也习惯了如此。紧张了一夜一日,也局促了一夜一日,不知大师兄醒来自己如何面对。眼下这紧张与局促却都失了对象,跟墙上纷乱树影一般,乱他心神,扰他安眠。可待他伸手,摸到的只是面墙。再没有别的了。可又能怪谁呢?砌这面墙的,也分明是他。如今长庆六年。他们如此已四年。午后,衣轻飏索性便留侧殿批折子。拣出那些谏官们激昂的言辞,阅些实用的。腰背坐酸了,他搁笔抻抻身体,忽听外面兵荒马乱,他心跳陡然加快。站起身,愣愣的,竟不知自己该如何做。幸而有人进殿来禀他:“陛下,贵妃醒了!”他这才得到理由,整理衣衫,往后殿去。太医几乎常驻千寿宫,贵妃一醒便有人去报信,衣轻飏愣神那一阵,已有几个腿脚便利的年轻太医提着药箱来候。众人给皇帝行礼。衣轻飏摆摆手,脸上淡淡辨不出波澜。帘帐后传来几声低咳,男人沙哑的嗓音问宫人,自己睡了几天。衣轻飏停在帐前。近乡情怯。“可是……陛下?”男人倚着靠枕,抵唇低咳了几声,凝望帘帐后那道细长人影。衣轻飏换好神情掀帘,笑问:“可好些了?”美人的笑脸总归令人心旷神怡。可无人敢直面圣颜,有资格直面的,也难觉心旷神怡。玄知以一贯的口吻答:“好些了。谢陛下关心。”客客气气,礼礼貌貌,让人挑不出错处。衣轻飏未能从他语气中,辨出他们如今是何境地。玄知正在喝药,将碗放下。侍女躬身退去。衣轻飏榻边坐下,犹豫了下,试探去握他手掌。视线中,玄知眼睑轻颤一下,却未阻止,也不挣脱。掌心才沾上药碗余温,正要散去,便为衣轻飏掌心温度取代。玄知没有回应,只垂眸凝视他脸。他们安静对视了好一会儿。衣轻飏带他手掌贴于自己脸侧。不知他们双方在汲取谁的温度。衣轻飏小心翼翼的,伏下身,虚压入他怀中,轻轻絮叨:“别离开我。”他眼眸凝视着被面。“别离开我。”玄知顿了下,另一只手抚摸他柔软发顶,一如儿时。却不再回答他,不会离开。“阿一,我在。”他学会了做人该有的残忍。“可我不会永远在。”——晏轻衣高坐殿上,眸色懒怠淡漠,语调带不明意味上扬。“你就是言弃?”半梳小辫半散着发的邪气少年,像小孩学大人模样,行了个古怪的拜礼。晏轻衣唇色淡薄,把玩着手腕上红绳系着的玉佩,“据说,你在钻研长生不老之术?”少年一谈到自己便咧嘴笑了,这回躬身的姿势自然至极:“英明的陛下,我所钻研的长生不老之术不仅能使您长生不老,还能使您永葆青春,生龙活虎,百岁仍能延绵子孙,生生不息。”“当然,长生不老只是我钻研的一个小法术,我更擅长的是开辟混沌、召鬼唤魔,助您一统天下,山河永固……”晏轻衣不耐抬手,“行了,朕对山河永固不感兴趣。朕只想一人长命百岁。”言弃道:“要一人长命百岁,自然是小事。不过……”他狡黠地眨眨眼,仰望殿上的美人:“陛下答应我的事?”晏轻衣挑眉:“助你钻研禁阵?放心,对朕而言,自然也是小事。”“观星台供你使用,如何?”言弃脸懵了懵,随即喜不自胜:“观星台?就是那个传说聚天地灵气最佳的地方吗?”“自然。”晏轻衣起身,像是急着去什么地方,淡淡下了定论,“以后你便是大齐国师了。”——言弃做邪修这么些年,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给一个正道修士看病,还得想法子帮这牛鼻子老道长命百岁。但想想那美人皇帝给他提供的条件——毫无邪修尊严的言弃,喜闻乐见屈服了。但,天下哪有白占的便宜?见那道士第一眼,言弃便骇然发现,他竟只余一年不到的寿数。一年要活到百年,这是皇帝薅他羊毛哇。那道士睡在廊下躺椅上,夏末了,仍用厚毯子掖着。见进来个邪修,道士也只淡淡抬起眼皮睨他一眼,便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手中经书上。言弃拿出好些罗盘、人偶、手指头。盘腿坐在廊下鼓捣一阵。他支着下颌歪头,“奇了,奇了,你明知自己只剩一年寿命,合该形容枯槁,却仍用修为维持自己模样与常人无异,这不死得更快么?”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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