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叫:“程景云,你在不在?”“少爷。”八月清亮的声音从汤宗毓的身后传来了,她抿着嘴,说:“景云早上说他头晕,去街上找大夫抓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噢。”汤宗毓缓缓走进了房中,他知道程景云早晨起来就觉得晕了,还听到他干咳了整夜,他随时都能想起程景云苍白的脸色,在汤宗毓的记忆里,程景云从来都不是总生病的人。“八月,”后来,过了快一个小时,汤宗毓喊了八月进去,他嘱咐她,“你去街上找找他,让他回来。”汤宗毓不是完全不担忧的,可他又不乐意承认自己担忧,他只得用执拗来粉饰自己的情绪,装作有些不在乎。八月看着他的眼睛,终于,点了点头,说:“好,我去街上看看。”纸上的大字写得七扭八歪,汤宗毓穿的还是白天的西服,他看着书房里的一切摆置,看了一次、又一次,直至天色暗了下去,八月还是没能回来。程景云也没回来。“涂涂。”程景云的声音那样轻,他在门外一张嘴,汤宗毓就知道是他回来了,他嘴唇泛白,颊面通红,一进门就在桌子旁边坐下,自己倒了一杯凉的茶水喝。汤宗毓放下了笔,在愈发紧张的同时松了一口气,无论有什么事、生着什么病,至少程景云是完整无损地回来了。“涂涂,”第二次说话,程景云的声音已经小到几乎要听不见了,他埋下脸,背部在局促的呼吸中起伏着,他说:“我觉得我没力气动了。”“怎么了?”汤宗毓握住了程景云的一只手,能感受到他的手那样冰凉。“走吧,过去躺下。”汤宗毓还有许多未曾表达的辛酸感,他看见程景云这幅样子,愈发觉得他可怜、无助,所以,汤宗毓什么都没说,只是把程景云抱起来,带他去了自己的卧房里。八月安静地站在门边,手上拎着程景云方才拿回来的药,她大概没见过汤宗毓这样紧张、这样严肃,她担心着程景云,又迫不及待地想告诉程景云:“少爷是在乎你的。”程景云在床上躺了好一会,才将眼皮掀了起来,他说:“涂涂你别管我,我就是染上风寒了,睡一觉就好了,我去抓药了,大夫说喝了药会好一些。”“我带你去看西医罢。”“涂涂,我睡一觉就好了。”这是汤宗毓房里那张软床,程景云不用思索就知道,他原本以为汤宗毓要出去了,但他却在床边蹲下来,低声地问他:“你怎么去了一整天?”“去河边了,看看有没有乡下新产的菱角,你那天说你想吃菱角。”“我不想吃,你不用为我费心思了,生了病还去河边吹风,这么冷的天气。”早已经过了菱角的产季,汤宗毓知道程景云是在说谎,程景云摸了摸他的脸颊,说:“你让我睡在这里,你睡哪里?”“我不会没地方睡的。”院子里,还有微微的冷风,八月正点燃了小炉子,把药罐放在火上,给程景云熬药,她打了个喷嚏,抬起头的时候,正对上了汤宗毓的眼睛。汤宗毓看着她,正以一种空洞而无措的神色看着她,她说:“少爷,药一会就好了。”“嗯。”莲娘总在这里忙,又在二太太那里忙,汤宗毓嘱咐她给程景云做些容易入口的,汤宗毓说:“哑巴,我有时候觉得我对不起他。”有些话不能同程景云说,不能同二太太说,但能同莲娘说,她是汤宗毓很亲近的人,汤宗毓说的话她都能明白其中的意思。莲娘露出了怜惜的神色,抬起手揉了揉汤宗毓的后脑勺。“哑巴,人有下辈子吗?要是有下辈子,是不是能活得不一样?”待续……第19章 拾玖·写满无情条款程景云生病,是被八月和莲娘照料的,即使看过了西医,也不会这么快痊愈,他断断续续地发烧三天,咳得骨头都在酸痛,如果汤宗毓要去上学了,会特意进来告诉他。早晨汤宗毓来的时候,太阳才刚刚出来,他穿着学生服站在床边,看着程景云,说:“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吃的。”“我什么都不想吃,”程景云伸手去抓汤宗毓的手,他说,“涂涂,好好地对婉莹小姐。”“我知道。”似乎,他们都默认了没有任何挣扎的空间,所以甚至没有过挣扎的念头,定局已经有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接受,然后把生活过下去。程景云的这场病,使得汤宗毓想了很多,他像是几天之内长了好几岁,说话的语气都不同了。“去上学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