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熹这才轻笑一声:“你一入账就自顾自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我还道你中邪了呢,原来是说给本帅听的啊!”赵熹直起身、胳膊搭上扶手、微微倾靠椅背,“求见长官,你们南朝是什么礼仪?”
曹星这才明白过来。他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吏、与赫赫有名的赵熹毫无交集,但赵熹的恶行败迹南朝口口相传、程草堂对赵熹更是恨之入骨,尤其北朝南侵、赵熹是所有南朝人的敌人,要向赵熹俯首,曹星千万个不愿意。不过他毕竟不是什么刚烈之人,又有数十万百姓压在心上,若只要牺牲自己的尊严就可以让赵熹放弃引水灌城,那曹星愿意向赵熹三跪九叩。
曹星长长吸了口气,慢慢屈起膝盖、跪了下去:“小民曹星,跪请赵元帅以百姓为重,不要引水灌城!”
“小民,也对,伪朝书吏算不得正经官员,你倒挺有自知之明。不过听说你与程草堂交情深厚,程草堂竟没替你向黄安文求点好处?”
曹星惊讶万分:“您、您怎么知道!”
赵熹笑道:“你都报出了自己姓名,在本帅知道这些有什么稀奇!听说那堤坝被当地人称为‘曹堤’,正因为是延庆曹公主持修建,本帅还以为曹公是当地乡绅之类,原来就是你!难怪你会出现在那里!”
曹星本也没想着要隐瞒什么,只是没料到赵熹将自己查得如此清楚,他吞了下口水,小心道:“元帅既然已经知道,小、下、小……我就直说了,曹堤确实是我主持修建,所以整个延庆我对它最为了解!延庆雨水充沛,处在驼山、福山两山间的盆地,地势较低、雨水充沛。福山高陡、山上只有一条福溪,水量也少;驼山上草木茂盛、溪河密布、溪流流向各地,仅一条干流绕经延庆,很少泛滥。
“但我看了矿山图,开采铁矿会砍伐树木、挖掘矿道、填埋溪流,虽然溪涧水并不多、可大雨时全靠它们分洪,如将它们堵塞、会加大驼山上主干河流的水量,再遇上暴雨天气、很有可能泛滥成灾!所以我去求了州府、在草堂和六公子的帮助下筑成此堤,让河流拐往北去流入坤江,避免延庆受灾。
“但堤坝毕竟是十年前所建,最近几年雨水大增,各地都洪灾不断,驼山河水位也连年上涨,我欲加固堤坝,但州府忙于备战根本无暇他顾!今年雨水更多、山上激流甚至冲垮矿洞淹没矿山,河流裹挟泥沙、对堤坝损伤更大!曹堤现在看似还在,其实已经岌岌可危!这时候您还要挖渠,它根本经不住您一挖啊!”
王安看向赵熹,赵熹想了想,站起身:“你跟我来。”
赵熹将曹星领到曹堤。曹堤长约十里,有一丈宽,水已淹到堤坝下数尺,此时难得无雨,天气却阴沉依旧,滚滚浪涛黄黑污浊,在风的呼啸中冲出堤坝直拍岸上,本就不甚宏伟的堤坝更加摇摇欲坠。曹星说的对,这堤坝撑不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