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莓怒气冲冲奔进去,啪地一声,打掉他手里的笔。
“不许再看了!都进医院了还看!”
简玉澄懒洋洋抬起头,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自信的光芒。
“莓莓,你就别操心了。肯定没大事,我的身体我知道——”
他目光落在紧跟着进来的简亭灵身上,眼睛亮了亮。
“哟,这谁家的小白眼狼,还知道回来。”
边说边给她一个眼色。
简亭灵本来眼圈都红了,一听这话,泪意又吞了回去。
她在床边坐下,拿出饭盒摆好,擦擦筷子,递给简玉澄。
云莓仍止不住泪。父女俩轮番哄她,一直到饭都吃得差不多了,总算让她破涕为笑。
晚上简亭灵陪床,给云莓叫了辆出租车,把她送回家。
等简亭灵再次走进病房,脸色才终于沉下来。
“怎么回事?”她边收拾吃剩的餐具边问。
简玉澄淡淡道:“没啥问题,就是肺上有两片阴影。”
言语间甚至带些戏谑笑意:“我猜是他们仪器没擦干净。”
“爸!”
简亭灵声音高了几度,咬唇看他一会,声音忽然哑了。
“都怪我……太久没回来,没盯着你按时休息,也没提醒你早做检查。”
“说什么呢。”简玉澄睨她一眼,“还想越过我,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了。”
他目光落在简亭灵随手扔在一旁的背包上,笑着转移话题:“里面装什么了?是给我带的好吃的吗?”
简亭灵极快地拭去眼角泪意,将里面金灿灿的奖杯拿出来,和证书一并递给他。
简玉澄微微眯起眼睛,读出上面的字样:“简亭灵,向阳本能……荣获本年度金曲奖。”
他笑眯眯点一下头,只说了一个字。
“好。”
夜色渐深,护士进来查房,提醒病人尽早休息。
简亭灵为他将半直起来的床板摇下去。
简玉澄躺在床上,穿着色调发白的单薄病号服,鬓旁不知何时起多了一缕白发。
简亭灵蓦地想起,他已经五十多岁了。
五年前,他也找了一张类似的病床,把自己弄得万般憔悴,半虚弱地咳嗽着,半和她说话。
他当时说:“灵儿,音乐这东西,爸爸不反对你去追求,但只是当个爱好,别全心全意地搞这个,行不行?”
他还说:“简家的担子太重,爸爸一个人挑不起来。继承家业的事——你能不能再考虑考虑?”
她为他拍松枕头,喉间又涌上些许哽咽,呼吸都不太顺,轻声问他:“你记不记得,以前躺病床上吓唬我的事儿。”
简玉澄哈哈大笑:“记得,那可是我的得意之举。要不是我来了这么一出,一中可不是就少出了一个全市状元。”
简亭灵:“……你好意思夸,我都不好意思接。”
他将枕头接过去,往脑袋底下一垫,忽然道:“但其实,我后来,一直有点后悔。”
他看向简亭灵,轻声道:“我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想明白。梦想这种事儿,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不是说我想干商业,想让很多人有房子住,我就比你玩音乐的梦想更高贵。”
他又摸了摸那本证书。
“你看,如果我不拦着你,你早就拿到这个奖了。”
简亭灵垂手坐在床边,看着父亲从床上半直起腰,和她说话。
和五年前如出一辙的场景。
可是这次,简玉澄却拍拍她的肩膀,对她说出了那段,她五年前万分渴望听到的话。
“好孩子,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你一定,能成为最好的音乐人。”
病房很快熄了灯。
简亭灵从包里拎出事先准备好的一次性牙刷和毛巾,蹑手蹑脚去盥洗室里洗漱。
就在这时,才想起看一眼早被自己静音了的手机。
柯意之发了好几条消息,还有两个未接的语音通话。
[到家了吗?]
[在忙?]
消息间隔不长,能看出他有多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