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在梦里,我们说话会不会被祂听见?”茹娘摇摇头,姿态有点疲惫。下一刻,她听到叶争流很放松似地吐出一口气,安慰似地拍了拍她的肩,很客气地把她推出了怀抱。“那没事了。”叶争流看着自己的人物面板说道。在系统页面上,“叶争流”那个ID后面空无一物,并未标上一个“幻境”或者“梦境”的括号。叶争流还开玩笑似地问了一句:“你要怀疑这是个梦的话,我掐你一下,你能醒不?”茹娘愣了愣,显然没料到会有这么不按套路出牌的聊天方式。但即使如此,在发愣以后,她也只是出神似地缥缈一笑。“只怕是醒不过来了吧。”“什么醒不过来。”叶争流断言道,“我跟你说,你这就是坐下病根儿了,得治,治完就没事了。” 第243章 第二百四十三章在听到叶争流的回答以后, 茹娘鲜明地愣住了一下。在长年累月的控制之下,她已经不太能够分得清梦境和现实的界限。但即使如此,叶争流那鲜明的、与众不同的逻辑, 还是从茹娘见惯的每一种反应里脱颖而出。就像是一筐土豆里忽然混进了一根紫色的大茄子, 无论颜色还是形状,都是那么的显眼。叶争流伸手, 不轻不重地在茹娘手腕上掐了一下。茹娘任她施为, 甚至还配合地把自己的手腕往叶争流指间送了送。那块被略略揪起的皮肉先是泛起一点白, 随后又涌上了淡淡的一丝桃红。等到白色和红色都褪去,茹娘才慢慢道:“梦里……也是一样会疼的。”这个说法, 一听就知道茹娘的经验颇足。叶争流当即挑起眉头,把自己往她的方向挪了挪:“哦?你详细说说。”见茹娘此时颇有几分神思不属,叶争流还特意叮咛道:“想到哪里就说哪里,慢慢来,不用急。”“……”茹娘眨眨眼, 对着叶争流盯了一小会儿, 忽然笑道:“叶公子的脾气……倒是一直没有变过。就和真的一样。”她看起来仍然分辨不清现实的真假, 但却已经生出了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勇气——既然一次违规和百次违规都不会改变既定的下场, 那又何妨更出格些。“我是两个月前才被调来这座楼子的。之前, 我先是在夜明楼安顿,后来又被连续往里迁动了几次。”茹娘想了想,拿自己的的经历扯起了一个话头。她告诉叶争流:“夜明楼,就是现在紧邻着一道花门的那座楼子……它以前是在花门外面的,不过后来他们把花门往外面推了一段路, 正好摆在夜明楼的前面。”顺着茹娘的描述, 叶争流下意识回忆起, 自己入城的第一眼, 就看到长街上的三座花团锦簇的金合欢扎门。高大、艳美、华丽,就和这座不夜之城一样,芬芳鲜妍,诱人无比。说起来……茹娘如今栖身的这座楚馆,好像正对准了第三道花门。叶争流当时觉得那花门设计得漂亮,因此格外留心了些,对于自己连续穿过三道花门的记忆也很清晰。她暗暗记下这一点,不动声色地催促道:“你继续说。”茹娘拨弄了一下香炉里的三支线香。它们都已经快要烧到尽头,茹娘稍一动弹,上面就簌簌落下好几截灰白的香灰。“我渐渐才发现……事情好像和我和以为的不一样。”茹娘脸上露出了一种做梦似的笑容,喃喃道:“我那天早晨醒过来,听到楼下有喧哗声。我这才知道,柳腰得罪了一位恩客,被他一路拖到一楼打。我去探望的时候,才发现柳腰鼻青脸肿,一个劲儿地骂人,也一个劲儿地哭。”“她说,对方本来都要给她赎身了,只是这两天被对面楼里的姑娘勾走了魂。柳腰晨起时,稍稍跟他提到赎身的事,就惹恼了对方,被他给一路拖下楼梯……客人生气,拿我们发火,打两下骂两下,这倒寻常。”“——但是,那位客人怎么会打柳腰呢?”茹娘的声音奇异地扬起了一个尾调,突兀得仿佛是小夜曲中的尖锐杂音。叶争流的手指来回在矮几上敲扣了两下,追问道:“你什么意思?”“奴的意思是……”茹娘轻轻叹息道:“那位大爷连出现都不应该,他到底哪里来的力气把柳腰拖到楼下,还打了她呢?”“!!!”叶争流猝不及防地瞪大了眼睛,嘴唇张开又合上。她迅速反应过来:“你……你那时已经杀了他?”茹娘摇摇头:“公子想多了,在芳华城里杀人,不如岛上好料理。”“那位大爷生得威武健壮,一旬前点我牌子的时候,下手也一样刚强。我实在受不了,只好给他的酒里加了点岛上带出来的东西……因为他的身体有旁人两倍壮,我也只好下了两倍重的药。啊,您是知道的,我精通一些药理。”在说这话的时候,茹娘的表情平淡无比,好像只是跟厨房多点了一碟点心一般。望着茹娘此时的模样,叶争流忽然想起了前世的一个说法。据说,被人工精心挑选培育出的宠物猫,和在外面流浪的喵咪已经是两个物种。虽然两者间没有生殖隔离,但无论是性情、模样还是生存方式,都已经截然不同。在野外生存过的流浪猫,即使被人领养回家,带进温暖的卧室里,它身上那种属于捕食者的掠夺天性,也不会因此消失。即使猫粮足够,它也仍然会捕鸟、捉老鼠、玩弄蟑螂、甚至拍晕一条蛇。捕猎的本能一旦被唤醒,便永远不可能和过去一样了。——茹娘,她在浮生岛上学会了“捕猎”。叶争流的手指摩挲了一下,没有对这件事多做评判。她问道:“然后呢?”“然后……我就觉得不对劲儿。”茹娘长叹了一声,“但我那天起来晚了,没有见到客人,也拿不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轻轻地说道:“所以,我就多做了一点儿实验。”茹娘给许多客人都下了药。她目睹他们一日日在这欢场流连,眼圈越来越重,脚步越来越虚浮,嘴唇也一日日地发起了紫。有些人还偶然咳出了血,惊骇欲绝地匆匆离开这座城池,去寻找良医治病。然后,茹娘便观察到,他们中的一些人还会回来。回来的客官,大多有着心仪的相好,两人间的感情也算不错。然而他们一旦回来,就对姑娘们或打或骂,恶声恶气,赎身的事也一概不提了。全是如此,无一例外。而当他们看到茹娘,态度却还和往日一样,像是从来没人发觉过茹娘给他们下过药似的。说到这里,茹娘古里古怪地笑了一下:“我是后来才发现,许多时候,我们这些人在一起做着同一场梦。梦外面什么样,我们在梦里见到的就是什么样;我们在梦里做了什么,梦外面的我们也照样做。梦里永远有眼睛盯着我们,梦里的我们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话,那眼睛全都知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