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表兄的好友,先前我也见过的,算是有交情,和自家哥哥一样的,只是进来寻遗落之物,没有不合礼数。”
小丫头不好违抗她的话,只能去将陶裕请进了院里,又请到了正房里。
扶萤已穿戴妥当,朝小丫头又吩咐:“你出去吧。将门关上。”
小丫头抿抿唇,照办了。
“我本不该来的。”陶裕站在外厅里,垂着眼道,“可我有一事,今日若是不寻到答案,我恐怕一夜都无法入睡。”
“是表兄的事吗?”扶萤早已想好了说辞。
可陶裕却道:“不是,是那盏花灯。”
扶萤心头一跳,将灯拿起,故作镇定:“这花灯如何了吗?”
“这花灯,小姐是如何得来的?”
“自然是在外面卖的。”
“何时买的?”
扶萤微微握紧手,走到桌边坐下,低声道:“公子有什么话便直说吧,不必这样拐弯抹角的,我实在不明白是何意。”
陶裕上前两步:“好,那我便直言了。去岁过年时,我曾在花灯小摊上见过一女子,她猜中了灯谜,得了一盏与小姐一模一样的花灯,那谜题是杜公瞻的一茎孤引绿,双影共分红。”
扶萤心头跳得越来越快,她清楚,陶裕要说的绝不止这些,恐怕是那日瞧见她和李砚禧如何了,否则不会这般神情,也不会偏要此时来认,往后自有时间。
她脑中飞速转动,先作答一句拖一拖:“公子不如一并说完。”
陶裕端详她,接着道:“当时我便极其欣赏那女子,不想,不过多长时辰,又在酒楼二楼远远瞧见了她,瞧见她与情郎相会。”
话已至此,再说谎反而不妙,她便道:“是,那女子便是我。”
陶裕垂了垂眼,神色很是落寞:“你有何要解释的吗?”
“你还愿意听我解释吗?”扶萤也垂着眼。
“我不喜欢不清不楚的开始,也不喜欢无缘无故的结束,我听你解释。”
“那人是我身旁的小厮,从小与我一起长大,护送我来京城,若是没有他,我已死在路上了,今日未必能站在此处。我一人来此,孤苦伶仃,与他日久相伴,的确有了感情。”扶萤拿起帕子,轻轻抹去滚落而下的泪,“我原以为他对我不一样,后来才知他也欺负我蒙骗我,早前已将他打发了。”
陶裕看着她颤抖的唇,哭红的眼,一时伤心与落寞多数化作了怜悯。
她忍了忍,没有哽咽出声,又道:“我与他,也算有过肌肤之亲,且与表兄的不一样,我对他的确有过情,我知晓是个人都会介意。我不该瞒着你,便是方才,我也想过将此事隐瞒下去,你若是因此不愿再要我,那便也只能如此了。”
“我只最后再问你一句,你将这灯拿出来,可是仍旧放不下他?”
“今日中秋,正是团圆之日,我孤身一人在此便罢了,又因病无法出门,听闻外头在布置花灯,也不过是不想这房中太过凄冷寂寥。”
“好,我信你。”
扶萤松了口气,又抹了抹眼泪,问:“我和表兄的亲事……”
“我知晓,我还是那句,若是他不履行婚约,我会娶你。”
扶萤后悔万分,早知不该与他说这些,说来说去,还是要方兰漳毁约,他才愿意上门提亲,这有何用?
“说出来不怕公子笑话,祖母身旁的丫鬟与我直言,大舅母并不愿意,我若真嫁给了表兄,祖母身故之时,便是我受磋磨之日。公子要守礼,我能理解,但求它日,我被舅母赶出府,身死它地之时,公子能多给我烧些纸钱。”
“你何必说这样的话?”陶裕皱了眉,又走近两步,“方兄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往后自不会让你沦落到这般境地。”
扶萤背过身去:“话已至此,我已明白公子之意,不必再多说什么了,公子往后也不必再来看我了。方才那句话,我便当公子未说过,也不再抱任何奢望了。”
陶裕皱着眉头,忍不住上前抓住她的衣袖:“那你要我如何呢?我并非不想,可论出身论亲疏,我即便是踏破了方家的门槛也无用啊。我本想着,若是他不愿,待我考取功名,第一时间便来求亲,可现下这般,我总不能强行将你带走。”
她转过身,急急抓住他的手,仰头蹙眉看他:“我求你,若你真对我有心,便在十二月初,在我和他完婚之前,去与大舅母提亲。大舅母若听闻,必定愿意。这也是没法子的法子了,我已求过,答不答应我都不怪你。”
第48章
陶裕看着她含泪的双眸, 实在不忍心拒绝,点了点头,道:“好, 便如你所说,我做就是。”
她一下靠在他胸膛上, 闭着双眼抽噎道:“公子以为我为何连日生病?心中惊慌不安, 如何能不生病?如今有了公子这句话, 我的病自然便能好了。”
陶裕手抬了又放, 终是拍了拍她的肩, 低声安慰:“莫哭了,你还生着病, 不能这样哭。我也得先走了, 我与他说来寻东西,不能这样久不归,恐会惹他生疑。”
“好,那你去吧。”她抹了抹眼泪,让开几步。
陶裕点点头, 拿了袖中的平安符,匆匆离去。
扶萤坐在回桌边,看一眼目光忧虑的小丫头,道:“已寻到了,是个平安符, 没什么大事儿,莫要担忧。”
小丫头抿抿唇,点了点头, 又退下了,一会儿画绿和写春回来, 也不见她与二人多嘴。
扶萤心中稍安,坐回床上又思索一番。
陶裕虽算个正人君子,可此事确实有些强人所难。方才是说了那番话,又落了泪,才逼得他同意,待事后他清醒过来,未必愿意。
还是得做两手准备,万一他不来,便只能真嫁给方兰漳了。
“小姐,夜深了,早些歇息吧。”写春来劝。
“许是白日里睡久了,这会儿还不困。你先下去吧,不要吹灯了,我坐在床上看会儿书,一会儿困了,自会睡的。”
她的确不算困,也是在赌,方兰漳会不会来。
夜又更深了些,丫鬟又来催过一遍,她摆了摆手,将人打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