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万年前,一亿年前的这些生命依旧在被所有“生者”遗忘的角落里散步着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回音。而漫长的空虚甚至折磨得这些回音本身都陷入了疯狂。它们劝说每一个能够听到它们话语的存在,扭曲而又畸形地能够渴求填补虚无的东西。
她恶心得想吐,反胃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弯下腰来,开始干呕,感受到嗓子火辣辣的疼痛与眼泪的上涌。但她又不得不因为这些话,真的对自己离开后的未来感觉到了不安。
在这个世界都消失之后,她到底还会剩下些什么?
她不会再遇到这样一个扭曲但是奇特惊奇的世界了,她不会再遇到自己在这个世界里认识的朋友了。她会不会像是从仙境里回到现实的爱丽丝?从此之后一生中再没有比这段经历更美好的日子?
如果真的吐出来什么就好了。
可她终究吐不出来什么东西,只能不停地咳嗽着,捂着自己的嗓子——今天的空气是如此地沉默,以至于她发现自己好像忘记了怎么在这样的空气里面呼吸。
然后她感觉自己的两只肩膀被按着,面前的场景开始旋转,直到她被压到一个人的怀里。这种急促的动作带来周围空气一个短暂的流动,让她忍不住地抓住对方的袖子,在这个间隙中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眼泪控制不住地流出。
“贝斯——”她颤抖的声音终于带上了哭泣的腔调,“我没有哭,真的……”
“没哭,是天上开始下雨了。”
对方用略微有些低沉的声音说道。
天空上面没有下雨。甚至火焰在海面下燃烧的样子比昨天更加清晰,就像是海水已经被它们蒸发了一层,但蒸发到的是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只有抽泣声,细微得如同苍蝇在雕像上面停留时翅膀摩挲的响动。
似乎过了很久,又没有过很久,少女好像才勉勉强强缓过来一点点。她没有抬起头,只是用力地抱住对方,声音中依旧带着之前突然哭出声时崩溃感与痛苦。
“为什么呢……”她说。
——为什么总有些东西觉得它们可以操控她的想法?为什么它们总觉得自己一定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为什么她感觉自己身处于一个巨大的牢笼之中,感觉被压迫得想要窒息?
她又太多太多的疑惑。本来简单易懂的生活好像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变成了一个谜,一个让人没有办法靠自己的力量挣扎起身的泥潭。
但她没有说这些问题里面的任何一个,她只是说:
“为什么你不哭呢,贝斯?”
抱着她的人似乎僵住了那么一瞬。
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沉默。那个男人最后也没有哭,尤克里里把脑袋靠在身上,也不知道对方此时此刻脸上是否有哀伤的神情一闪而逝。也许就像是他自己说的那样,他是一个对于无形之物毫无感知的人,甚至对于痛苦的感觉都是迟钝和缓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