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方沁未说出口的话,成为他每回夜里惊恐发作的梦魇。
他明白的,方沁想说的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这句话她生前常常挂在嘴边。于新暮早已如常。
因为他害死了她从小带在身边,视为生命的于新晨。
他不祈求方沁的原谅,但让他深深愧疚的是,方沁至死都要带着恨意离开。
那双氤氲着雾气的眼睛,奄奄一息地指着他,在他脑海里久挥不去,如同于新晨死前在血泊和火光里惨厉的哭喊声,成为他终生难以驱散的梦魇。
吊唁会结束后,于新暮来到方沁的房间,进去时依旧能闻到她常用的木质调香,房间几乎已经清理干净,还有一部分生前遗物堆积在一个红木箱子里。
他站在桌前,随意翻看一遍,入眼之处皆是她年轻时给于新晨买的玩具,还有她和于新晨的合照。
冷白的手浮过相框上的灰尘,大概方沁生前经常擦拭,灰尘一浮便落,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仿若舞动的灵魂。
于新晨和方沁一样,生性开朗爱笑。
手指触碰到两个大笑起来的嘴角,麻木到没有知觉的身体痛的真实起来,心像被刀割裂开,痛得喘不过气来。
这都是他的错。他的错。
一个声音不停在他脑海里回荡。
他久久保持看照片的姿势,苏知里双眼通红地走进来,一看见他手里的相框,冲过去一把夺过来,嘶声力竭地哭喊:“都是你!新晨和方姨都是你害死的!”
猛然的力度,木制边框上的倒刺瞬间划破他干燥皮肤,食指上鲜血冒出,他不动声色地捻去涌出的血液,面上对苏知里的话充耳不闻,心里声音却对自己说:“是,都是你害死的。”
这时,徐铭蓦然冲进来,一把拽走苏知里,站在于新暮身前,毫不客气地指着她怒吼:“苏知里!你胡说什么?!你给老子听好了,不管是新晨哥,还是方姨,都跟我哥没任何关系!”
苏知里撇着嘴,眼泪簌簌而下,把相框紧紧抱在胸口,一向胆怯的人狠狠地瞪了屋里两人一眼,抹着眼泪泣声而去。
徐铭追去门口骂骂咧咧,咬牙切齿地警告苏知里再敢说这种话,就把她嘴封住。
随后,他回头去查看于新暮状况,却见他失魂落魄般低着头,徐铭顺着视线望去。
清瘦冷白的手指之间的鲜血如雪地里凋零的红梅,刺眼夺目。
刹那,徐铭眼眶泛起红,近乎失去声音本来的音色,“哥,哥,你流血了!你不知道痛吗?!”
于新暮淡漠的眼里透着一股死寂,不顾徐铭在耳边的大喊,再次机械地捻去伤口冒出的鲜血。
仿佛是在为自己擦去心里流不尽的血。
*
过去三周,游朝和每天都在期盼着于新暮的归来,虽然他在电话里语气平静地说不要担心他,但她心里依旧忐忑不安,每天在工作室里,像没有躯壳的游魂,在前后厅来回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