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朗月清风,鹊惊蝉鸣的意境,
他们一人端坐琴台,众人皆醉我独醒。
一人默坐高席,置身事外。
程亦安心里没由来涌上一阵酸楚。
云南王听过夏芙弹琴,如果说先前还只是猜测的话,那么今日程明昱这首曲子一出,他忽然之间什么都明白了。
夏芙也爱弹《西江月》。
人家程明昱哪是给皇帝祝寿,他这是在纷纷扰扰的人群中,诉说着对夏芙隐晦的爱意。
这样的人物,这样的气度,身居高位,手掌权柄。
云南王有那么一瞬,突然想认输,余光注意到夏芙指节隐隐发白发紧,他覆过手去,握住她冰凉近乎颤抖的手,以只有二人才听到的嗓音道,
“阿芙,大不了你收个外室,我也认了。”
夏芙一怔,面颊一红挣开他的掌心,别过脸去不理会他。
曲子进入最后一段,三段重音,从最开始的高亢激烈意境恢弘,慢慢过度至隐忍克制,到最后收音时,长指一撩,所有遗憾如脉脉月辉归于云海深处。
一曲终了,余响绕梁。
殿内许久无人出声。
是太子最先抚出一掌,除宗亲外,所有人起身朝程明昱行礼致意。
程明昱双手搭在琴弦,心绪慢慢平复,收弦,朝皇帝施礼,
皇帝还沉浸在方才那段旋律中,抚掌一笑,
“这叫什么?‘客心洗流水,余响入霜钟’,今日之程公,风华无极,让朕大开眼界!”
程明昱道了一声谬赞,便抱着焦尾琴下台,将琴弦交给内侍时,大约是那把焦尾琴很有年份,一根弦往他手指崩了一下,血珠顺着手背滑下来,内侍吓了一跳只当自己没收好,程明昱不动声色按住伤处,示意内侍退下。
此举恰被云南王收在眼底,他瘪瘪嘴,
“那根弦怎么就弹在手背,干脆往脖子抹一抹不就得了。”
夏芙瞪了他一眼。
云南王讪讪一笑,“说着玩的,说着玩的。”
女官将食案重新摆好,程亦安看着动容出神的长公主有些担心。
“殿下?”她轻轻牵了牵长公主的衣角。
长公主闻言看了她一眼,失笑道,
“安安,我现在是真的放下了。”
程亦安还有些不敢置信,瞧她方才那般痴迷模样,生怕她固态萌发,又追着爹爹忘乎所以。
“您真的想开啦?”
长公主不着痕迹往夏芙瞟了一眼,对程亦安柔声道,
“因为他心里有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