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另一只手捂着心口,她想活着,但是她也不能拖着别人死呀。
隗喜眼睛湿润,松开了闻如玉袖子,小声说:“你走吧,别管我了,你快逃吧。”她想,如果没有他,以他的本事,自然能突破人群逃出去。
只是她心里万般无措,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她忍不住看向从人群里走来的钟离柳,想着她既然与那钟离樱长得相似,或许等对方真的找到钟离樱,看在她们相似的份上会放过她。
“你真的想我走吗?”少年好奇又温吞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隗喜抬头看他,对上他清澈乌黑的眼仁,她想点头,本能又让她说不出话来,只慌乱看着他 。
闻如玉已经收了剑,他认真看了看怀里的人,凑近了一点,忽然轻轻拍了拍她后背,那样温柔的动作,他轻声开口,有些微苦恼:“我确实打不过这么多人,你别怕啊,我们先跟着他下山。”
隗喜脸红了,自然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们放弃抵抗,先跟着钟离柳离开。
下山的路上,钟离柳想要分开隗喜和闻如玉,但隗喜紧紧攥着闻如玉的手,鼓着脸,不愿意分开,这看在钟离柳眼里自然是妹妹任性,不愿意松开外面刚认识的野男人的手。
他的脸一直冷酷阴沉,却又有些无可奈何。
到了钟离家的府宅,隗喜还是被迫和闻如玉分开了,她被送到钟离樱的院子里,不过莫名的,她心里虽然紧张害怕,但不是十分担心。因为和闻如玉分开前,他轻轻挠了挠她掌心,她抬眼看过去,他俊俏的脸上,一双眼灵动地对她眨了眨眼,她就明悟了。
她依照自己的理解,觉得闻如玉一会儿会来寻她,等到钟离家的人失去警惕后。
当钟离柳来寻她时,她一点都不意外。
但是当钟离柳赤红着一双眼,冷冷质问她:“妹妹就算腻了我,也不用这么快勾搭上不知来历的人。”
隗喜大惊,吸了一口气后退了两步,上下打量钟离柳:“你……你不是钟离樱的哥哥吗?”
“到现在何必还要伪装,我是你哥哥又如何?”钟离柳抬腿进来,英挺面容上的冷酷褪去,他的目光扫过隗喜的脸,以及古怪的露胳膊的衣服,眼睫轻颤,但很快又皱紧了眉头,“樱儿,为何你气息这样粗沉,受了伤?”
他过来要查看隗喜的伤,隗喜忙躲开,惊疑不定地猜测钟离柳和那钟离樱的身份,此时倒是不敢再激怒对方,他看起来神色就不对,万一一会儿她刺激多了,他直接要对她做什么怎么办,她根本挣扎不了。
于是十六岁的隗喜眼睫轻颤,试探着小声道:“哥哥,我只是有些不舒服,你……这样对我,我还有些不习惯,我心里很乱,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她低着头,一副被兄长爱意惊到的无措模样。
“樱儿。”钟离柳上前一步,隗喜就连忙后退,别开头倔强的样子。
到底是心疼“钟离樱”,钟离柳看着她沉默了会儿,一时也心乱,没有去查隗喜身体的不对劲,低声道:“我晚点再来看你。”
等他一出去,隗喜就关上了门,心里觉得这古代人玩得真花。
她心里又想起闻如玉,又有些害羞,她莫名相信那少年会来找自己,他看起来就是温柔善良的人,所以她决心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她还想着,怎么样才能哄了这少年以后带着自己,她对这个世界这样陌生,他是她得到的第一份善意,人总是想要努力抓住救命稻草的呀,至少……至少等她有足够能力独自生存,再与他分开。
隗喜心里盘算着先前在山上就盘算的事情,半夜的时候,她屋子里的窗被人推开,她迷迷糊糊间果然看到那隽秀漂亮的少年站在外面。
他朝她温和地眨眨眼,伸出了手。
她心中一喜,心跳也快了起来,昨天她就没换下衣服,自然是立刻爬起来,走到窗边搭上他的手。
路上还是遇到了拦截,但早上,惊动的人少,他们逃了出去,且为了避开对方眼线,闻如玉背着她又上了阴山,绕了一条路,从那一头逃离下山。
他这样机智又聪颖,隗喜趴在他背上,感受着山风从脸颊旁吹过时,她心境也开阔了几分,欢喜地趴在他耳旁说:“你好厉害呀!”
就听少年笑了声,似乎也有些高兴。
隗喜听着他清润的声音,低头嗅到他发间的清香,又有些脸红。
只是她没想到,逃出几十里地后,还不等她高兴,闻如玉放下她后就说要和她分开,她自然不肯,立刻紧紧攥住他的袖子,期期艾艾要跟他一起,要他带着自己,她知道她自己是累赘,又慌乱地扯出救命之恩要回报他。
少年好奇又腼腆的样子,慢吞吞看她一眼,对她的救命之恩兴趣十足。
就这样,他被她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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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忆这件事,隗喜心里依旧是被喜欢的情绪胀满着,闻如玉就是那样好哄的。
她看向面前的钟离柳,见他目光肆无忌惮流连在她身上,心中厌恶,冷淡道:“那时情势所逼而已,相信钟离樱逃离本就是被她的兄长吓到了。”
钟离柳脸上露出古怪神色,却不多说钟离樱,只是打量着她,道:“你跟着闻无欺不会有好结果的,既然我与你有旧……”
隗喜都没有耐心听他把话说完,她很是莫名其妙,雪白的脸清冷着打断他的话:“请回吧。”
钟离柳见她这样冷淡,想到什么,又有些恼意,一双眼在她脸上游移了一圈,忽然道:“你以为闻无欺是什么好人?四年前他才十几岁时,就不是什么好人!那时候他自称闻如玉,假意老实跟着我们下山。到了山下与你分开后,我本想趁着父亲不在单独拷问他与你是什么关系,将他关了起来,结果他是装弱,和我在牢中打了起来,我愤怒,威胁他离你远点,你猜他说什么?”
隗喜没说话,淡淡看着钟离柳,理所当然道:“你们那么多人,他打不过当然要示弱,傻子才非要硬拼。”
她说话向来轻柔,但此时忍不住也有一些刻薄。
钟离柳冷声道:“他做出无辜的嘴脸,说就算你是我妹妹又怎么样,他就要把你带走。这样一个随便勾搭女郎的人,是什么好货!”
隗喜听他说前半句时,没什么反应,听到后半句时,愣了一下,心里哪里觉得奇怪……她想起来了,是她哄如玉,硬要跟着他走的啊。
“隗姑娘,他表里不一不是好人,而且,我看他闻氏家主的位置也坐不久了,等……”
“等什么啊?”温润好奇的声音忽然从旁边穿插进来,慢条斯理的。
隗喜和钟离柳同时转头看过去。
闻无欺褒衣博带站在那儿,白色衣摆垂在地上,昏暗的夜色仿佛独独宠爱他,给他身上笼上了一层柔光,隗喜刚才记忆里还青涩略显单薄的少年,如今是高大挺拔的青年了,他只看了一眼钟离柳,就将目光落到隗喜身上。
他缓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