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云来松开向榕的手,扭头去拖舅舅。昏迷的舅舅十分沉重,他半拖半抱,滚麻袋一样把人从台阶上滚下去。随着物体落地的沉重声音,呼救声随之中断。向云来趴在洞旁,他其实看不清里面的状况,但舅妈还在呻吟。
他抓起路旁用来铲雪的铲子,把脚下的、台阶上的雪,一铲铲地铲进防空洞里。
然后我们就继续走,走啊走,任东阳果然在路口接我们。他一晚上没睡,收拾了好多行李,他说我们不坐火车,他要直接开车把我们载到王都区。向云来说,他做到了。在这件事上,我是一辈子都会感激他的。
关于防空洞的细节,向云来没有多说。隋郁理解他不想回忆,沉默地听着。
我们经常在那个防空洞里玩,有楼梯可以爬上爬下的。但元旦那天,铁梯忽然断了。也没人来修,大家只是相互提醒,不让小孩到那边去而已。没多久就下了大雪。向云来说,怎样?听起来是不是很像预谋已久的杀人事件?
他语气轻松,隋郁却阴沉沉地接话:如果我在场,我会帮你铲雪。
向云来:那你就是杀人帮凶。
我不当帮凶。隋郁说,我当凶手。我来做这件事,它会成为我的秘密,但不会困扰你。
向云来:你讲话真的真的很那个。
隋郁:哪个?
花言巧语,油嘴滑舌。这种无用的假设只是为了讨人欢心,谁都能随口说上几句,向云来心里清楚。不一样的是,隋郁讲得太认真了。
他在意的并不是向云来杀了人,而是向云来被这件事困扰了很多年。他凝视向云来的目光里有一种奇怪的怜悯,被这种目光笼罩着,会让人的心瞬间变得幼小、脆弱,甚至赤裸裸。仿佛扒开旧伤口,把肮脏的痕迹、狰狞的血肉都袒露在对方面前,你以为他会厌弃,但他问的却是:现在呢,还痛不痛?
向云来忽然抓住隋郁的衣襟,咬牙道:你懂什么!你懂什么啊!那是养了我很多年的亲人,是榕榕的爸妈!我其实可以不那么做的,但我这是杀人,我杀人了。来这里的一路上榕榕是怎么看我的,任东阳是怎么看我的,我又是怎么恨我自己的,你根本不懂!
隋郁忽然抓起他的手往前跑。他一直把向云来带到百事可靠门口,催促向云来开门。两个人钻进卷闸门,隋郁把门锁紧,按着向云来的肩膀让他坐在沙发上,自己则盘腿坐在向云来面前的地板上。地毯很旧,他浑不在意,银狐从他胸口里跑出来,两步跳到向云来膝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