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人是不怎么邀请别人到自己家做客的,他善意解释道:“中国人大多数都很好客,喜欢结交朋友。”
老太太表明自己很喜欢中国,也很喜欢交朋友,于是在我完全沉默的情况下,我哥犹如媒婆一样给我安排了一个夕阳红朋友。
下午我送他到伦敦机场,登机前他回头,最后一句留给我的话是:“上完大学,我们就结婚。”
我呆呆站在那,甚至忘了告别。
夕阳在落地窗外,我在夕阳前,雨过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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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身一人在异国他乡,也有诸多不适应,即使在我哥的影响下我的雅思成绩很好,这么久不说英文也难免忘了很多东西,不过也完全够用。
去超市买牛奶,找了半天没找到,我问售货员牛奶在哪,她狐疑地打量了我一下,问我是不是要找cow juice。
这一句cow juice,直接击碎了我从小到大的英文教育。
回到家时我跟卜千秋吐槽,他在电话那头笑出声:“在英国,你会pardon、this one、that one还有sorry这几个词就能解决百分之八十的问题。”
不愧是过来人,经验丰富,看来他也吃过哑巴亏。
我哥也英留了四年,只不过他比我有出息多了,他念的是剑桥。
这种脑子这么好使的人,有时候挺想起诉的————不是起诉他,是起诉我的脑子。
第二天我去他的母校转悠了一圈,比起其他地方,剑桥简直像个世外桃源,这里的天特别蓝,似乎一直望着能看到宇宙似的,校区很大,建筑物高挺,站在剑桥的草坪上看那些古老繁杂的建筑,以及被雨水打湿、一直积水的石板路,似乎可以捕捉到八年前,十七岁的卜千秋撑着一把伞穿着白衬衫,独自漫步在雨中。
他那时,好像是没有什么朋友的。事实上他除了纪肴和陈栖哥,一直是没什么朋友的。
卜千秋孑然一身,走过他的十四岁、十七岁、二十岁,戴着一身光鲜亮丽,终于来到了名利双收的二十五岁。
不过想都不用想,他一定很优秀,比我优秀得多,无论在国外还是国内,高中还是大学。
念完四年大学他没有往上读,教授很不舍地挽留他,但我哥只是委婉地拒绝了,回国后和其他同学一起钻研计算机领域的东西,他好像一直在研究自动驾驶系统,边做生意边敲代码,还要分出精力应付人情世故和家里的神经病作精妹妹,我都替他累。
但是他好像是个生来就没有心肺,生来就不知道累的人。
我去学校报道前,以为同学会都是本地人,结果刚迈进教室门,一排亚洲面孔齐刷刷向我看过来。
好吧,看面相大多数是中国留子。
我向后排走去,路过各个假装很忙的中国留子,正准备直接坐到最后,却发现最后一排也都是戴着耳机低着头,假装很忙的华人。
正当我找不到座位打算席地而坐时,一道声音却打断我:
“那个,卜苍声……你还记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