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谢必安语气轻描淡写的,但受到菩萨的打击报复,其实根本不是小事。
如今的人类,有信仰的寥寥无几,道家更是式微,被当成“封建残余”,连本土百姓都轻视几分。比不得佛教,虽然出家的和尚少了,但逢年过节香火旺盛,百姓一遇灾病,一律双手合十,烧香拜佛,口称“菩萨保佑”。虽然道佛两家都不复往日荣光,但佛门到底还是强了太多。
黑白无常本是象征太极阴阳,谢必安对道门当前的形势更是敏感,他怕万一自己自作聪明,反而与佛门再度结仇。千百年前,他们能“灭佛”,说不定千百年后,佛便能“灭道”。
百姓没了道,还会有佛,即便没了佛,还会有别的信仰,人间不会因此陷入混乱。但谢必安却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他们失去了相信着他们存在的百姓,再没有人追随“道”,他们会怎样,天上的众神会怎样。
“八爷,走吧。”谢必安朝范无咎说道。
范无咎问:“去哪?”
“当然是去陈晓玉和陈晓萍的老家看看,还能去哪儿?”谢必安说。
范无咎透过甜品店的落地窗朝外面看去,街上人来人往,但不会有人知道只存在于故事话本和奶奶的睡前故事中的无常鬼,正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以一种他自己也摸不清的心态看着他们。
谢必安知道刚刚自己的一席话把范无咎的思绪搅得很乱,但他也没有办法,他不能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把话全说出来,也不想欺骗范无咎。可话说得一旦含糊了,范无咎势必又会多想。他想不出两全的办法。
“我们两个?怎么过去?火车站能把票卖给两个小孩子?”范无咎终于回过神来,悠悠开口道。
“没事,这个时候的人间,买火车票还不需要身份证,给钱就能弄到票。”谢必安说。
他们两个买了最便宜的绿皮车,因为绿皮车较为简陋,管理也松散,而且从票贩子那里就能弄到票不必去售票处专门买,两个小孩子混上车很容易。
“八爷,你看这些年科技一直在进步,上次咱们坐火车,买的最高档的位置,却比这次要难熬得多。”谢必安坐在位子上,脚下面还摆着对面旅客的巨大蛇皮口袋,“仔细想想其实也还挺可怕的,他们坐了几千年马车,结果短短几十年,汽车、火车、飞机竟然都有了。”
“他们就好像在长跑一样。”范无咎接道,“刚进赛道时跑得很快,发明了很多有用的东西。接着速度越来越慢,甚至乍一看好像停滞不前,现在又突然开始冲刺。”
“前方可能是更璀璨文明的起点,也有可能是整个人类文明的终点。”谢必安眯眼笑着,这笑中泛着冷意,“一切都是未知的,包括我们道门日后的命运也是。”
“可是七爷,你说过,纵然人类灭亡,天下再没人信奉道门,我们魂灭道消,但说不定还会以另一种形态存在于世上,你本来是不怕的。”
“那时不怕,现在却怕了。说这话时孤家寡人,现在却有了你。”谢必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