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溶立刻点头,转身就要往回去,同时伸手扯住云英衣裙的一侧,阿猊也赶紧跟上,拉住母亲的另一侧衣裙。
两个孩子就这么跟在她的左右两边,往宜阳殿去。
就在这时,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还夹杂着几声烦躁的抱怨。
“怎么偏要这时候搬?这么热的天,如此来回折腾,哪里受得了!”
“是啊,连喝口水的工夫都不给,这不是存心刁难吗?”
云英听到动静,回头看去,就见七八名宫女手里捧着大小的箱笼、包袱,顶着炎炎烈日,朝北面行去。
出声抱怨的,正是她们几个,而走在她们旁边的,是两名少阳殿的内侍,都是王保的人,自然与云英和丹佩相熟,远远瞧见,冲她们笑着拱了拱手,算是招呼,接着,便转头瞧那几名宫女。
“好了,都是听主子的吩咐行事,既然天热,早些搬完便早些歇息,何苦还要浪费口舌?”
“是啊,我们不也一道陪着晒太阳吗?”
那几名宫女一边擦汗,一边互相看了眼,虽气性不小,但实在被晒得没了精神,懒得继续抱怨,只好拖着疲累的步伐,继续前行。
“那是燕禧居的人,正替太子妃搬东西呢。”眼看他们的身影渐行渐远,丹佩才在云英的耳边解释,“殿下让太子妃自燕禧居搬走了,搬去七星阁,身边的宫女也大多安排去了别处,只留了两个还能陪在身边,方才那些,便是已经被分往别处伺候的。”
云英点头,心下了然。
难怪她们替太子妃搬东西,竟敢直接抱怨出声,原来都已不在太子妃身边伺候了。
也对,经端午事后,太子妃已彻底与太子撕破脸,如今,连装夫妻和睦这一道都可免了。
听说,她在不久前,还亲自上了请罪书,希望太子能将她这个太子妃休弃。可太子却没有答应,而是以“多年情分”为由,仍将她留在东宫。
对薛清絮而言,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如今,满宫里,甚至满京都的人,大约都在看她的笑话,堂堂名门贵女,沦落至此,实在令人唏嘘。
云英和丹佩也不是爱看热闹的性子,说完,便继续往宜阳殿去。
然而,还没等她们行至屋檐下的荫凉处,云英便忽然脚下一软,身子微微前倾,跌倒在地。
“云英!”丹佩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搀扶,同时转头冲殿中大喊,“快来人,快来人,娘子晕倒了!”
两个孩子还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走上前两步,不知所措地看着。
“我、我没事,大约是太热了……”云英脑袋发晕,但并未完全昏厥,软着身子起不来。
殿中的绿菱等人赶紧过来,手忙脚乱拉开两个孩子,又将她送回阴凉的殿中。
“快去尚药局——”尤定转头吩咐身边的小内监,可话到一般,看见云英躺在榻上的样子,到底心一横,改了口,“不,还是去太医院吧,直接请韩太医来!”
韩太医是一向负责替太子和太子妃诊脉的太医,深受信赖,若不出意外,等如今的院正李太医致仕,接过院正之位的,就该是韩太医了。
第124章 诊脉 只相差半月有余。
众人都惊了一惊, 不料尤定竟要直接替云英请韩太医,这似乎有些逾越了身份。
然而想到太子殿下近来似乎对她十分看重,隔三差五派人出宫探望、赏赐, 眼下人却在东宫晕倒,若真出了什么事, 他们多半也要受到牵连,遂不敢多言, 由着两名小内监,顶着烈日匆匆而去。
等待的工夫, 云英稍稍清醒些,目光在殿中四下搜寻。
“娘子要什么?”尤定见她醒来,赶紧询问。
倒是丹佩了解她, 一下便猜出她在找什么, 解释道:“绿菱已带皇子与小侯爷去内室擦汗更衣, 必不会因冷热交替而冻着, 娘子不必担心。”
云英听罢,这才做出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就着她手上捧过来的茶杯, 饮下两口水。
心中却十分紧张, 不敢有半点放松,只因怕待会儿韩太医诊出她的过分紧张,不得不尽力平复心绪。
不过,她心中也有数, 自己此刻症状,与中暑无异,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麻烦的是腹中胎儿,她特意挑在这个时候发作此事, 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混淆视听——她生养过,知道月份越小,越不好诊断,容易模糊日子。
很快,在内监们的指引下,韩太医带着药箱匆匆赶来。
也是年逾不惑之人,在如此烈日之下,从太医院来到东宫,已热出满头的汗。
他心中多少积攒了几分不满。身为专为太子夫妇请脉的太医,未来的太医院院正,他如今在宫里宫外都十分受尊敬,便是那些皇亲贵戚、朝廷重臣要请他诊脉,也多是亲自登门,鲜少还来劳动他跑一趟。
眼下,为了一个乳娘,便急着将他拉来,哪怕那乳娘如今的身份地位稍有提升,这炎热的天气,也让他不情不愿,若不是听那两个小内侍说,是尤内官发话让请的,他根本懒得过来。
“人呢,在何处?”一进屋,他便毫不客气地问。
“韩太医,可算将您请来了!”尤定极有眼色,知晓他带着气来,亲自过去引人,一面急急将他往里带,一面又塞了一盏冰镇过的酸梅汤过来,“实在对不住,穆娘子方才忽然晕厥,情况紧急,都是在殿下身边伺候的,奴婢最信赖的,唯有韩太医,这才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殿中清凉,又有了解渴消暑的酸梅汤,韩太医的不满暂时压下去,行至内间,看了眼半卧在榻上的女子,说:“这样的天气,忽然晕厥,不外乎就是中了暑气。”
一个小小的乳母,中了暑气,在他看来,赶紧在荫凉处歇下,多饮水,缓过神来就好,搭不搭脉,没什么不同
,但来都来了,身为医者,总该做点什么。
他搁下茶盏,从药箱中取出脉枕,平放在榻边:“请娘子伸手。”
乏力的云英将手腕搁在枕上,手心朝上,轻声道:“有劳韩太医。”
她的手心里有些汗湿,指尖也有轻微的颤动,面颊亦泛红,鬓角两边挂着细密的汗珠,呼吸也比平日稍多一丝急促,俨然就是中暑的样子。
韩太医瞥了一眼,便随意地伸出食指与中指,搭在她的脉搏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