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沉默不语,许久之后才说:“既是浩劫,何必多留。”
“浩劫?”隋遇显而易见被这句话激怒了,他这句反问掷地有声?,周身气?场带动树上?桃花簌簌落了一地。
“好一个浩劫,爷爷您从来不肯信我。”隋遇声音冰冷,宛如淬了毒的刀子刮过皮肉,黑色的血汩汩流个不停。
“于情?,我和阿筠将你当作家人,关心爱护,妖族上下邻里乡亲莫不真心待你。于理?,我们对你有救命之恩、养育之恩。隋遇,你可?要恩将仇报不成?”
远处麦田里,村民们还在劳作,今年新成熟的麦子一半在地里,一半在晾晒,还未脱粒、扬净。他们迎着日?头,不辞辛苦,满心欢喜,以?为今年能有个好收成。
岂料人算不如天算。
族长眼里闪过不忍,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又被他不动声?色地擦去。
隋遇负手而立站在他身侧,同他一起眺望远处。
“爷爷,您总说仁者爱人,教我要博爱,要克己,要宽容。我始终将您的话奉为圭臬,并以?此为标准来要求自己。可?是我最后得到了什么?被亲人背弃,永失我爱!”
“可?见您的话不总是对的,如今我幽魂一缕还在乎什么呢?且以?喜乐,且以?永日?,万事尽兴最好。”隋遇尚且冷静,他近乎苛刻地将自己剖开,展现在族长面前。
“不错,不错,不错。”族长连说三次,他转过头重新望向隋遇,眼睛里的神色让人看不懂,似悲悯又似漠然。
“或许一开始就是我教错了吧……才会让你们各个误入歧途。”他望着谢淮之,又向在透过他凝望着谁,虚虚实实分辨不清。
隋遇对此很是诧异,他没想到爷爷能这么轻易地承认自己错了。他愣住了,准备好的腹稿沦为废稿,一时之间?竟没想好要怎么接话。
“既已决定,何必犹豫?你从来不是心慈手软的人。”族长面对死亡始终坦然从容,卦象不可?变,既已昭示妖族祸患便不会因为过程如何而使结局发生?变化,无非就是早一步晚一步的区别。
隋遇扯了扯嘴角,想笑却也没成功。他从袖口里掏出?掌心大的密封铁球,轻轻一旋,铁球分为两半,数十只绯月蝶从中飞出?。
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妖族平民实在用不上?多花心思。
那些蝴蝶也都是欺软怕硬的,自觉绕开族长,争先恐后飞向田间?正在劳作的村民。
隋遇轻笑一声?:“不好意思爷爷,让您见笑了,不太好携带,但繁殖能力?勉强过关。”
他这话实在谦虚,繁殖能力?岂止是过关,简直是恐怖!
随着惨叫声?此起彼伏,上?空的绯月蝶群已经凝结成一片红色的云彩,所过之处不见活人。不过片刻间?,村民们彻底沦为被寄生?的傀儡,而本我的神智不知迷失在哪片天地,亦或是被彻底吞噬。
从前种种皆为虚幻梦境一场,不知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爷爷,到你了。”隋遇又对族长露出?他惯常的那种乖巧的、人畜无害的笑来,牵动脸部露出?半边浅浅的梨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