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惊鹤立于园中?,忽见有人红衣似火,面容遮掩在枝头间,衣袂翻飞,满园海棠瞬间失了颜色。
皓腕凝霜雪,伸手取枝头海棠一朵,春意融化严寒,冻土开出繁花。
池惊鹤愣神?之际便见那人转身回眸,身如芝兰玉树,细看?应是人间琢玉郎。池惊鹤对此人是极熟悉的,日日相见也觉沈筠甚美,若京中?花魁男子也可入选,还有旁的姑娘什么事呢?
但他也只敢在心里?想一想,断不?敢说与沈筠听。
池惊鹤与人交往向来大?方,断不?会?忸怩。可碰上沈筠他便慌了神?,总觉得拿捏不?准分寸,少一分则轻慢,多一分则亵渎。对方又总是如远山一般让人不?可接近,时日久了,便逐渐不?愿同?对方来往。
此刻见对方红着眼眶望向他,不?知怎么,也觉得心里?发涩,于是不?禁开口询问:“沈公子可是身体有恙?可需要我差人送公子回府?”
猛地被让人看?见自己的窘态,沈筠眼里?闪过惊慌,几欲逃离,见来人是池惊鹤不?禁心里?偷偷松了一口气。话还不?曾说上一句那人便要赶他走,沈筠怎么能不?恼呢?
平时里?池惊鹤就总爱同?楚云黎待在一起,不?肯理会?他,他病了好些日子,没?去学堂,却见对方仍是避之不?及,恼怒之余又起酸涩。一句话也没?说,匆匆离开了园子。
池惊鹤呆愣愣看?着沈筠离开,愈发确定?沈筠不?愿同?他来往。手不?自觉抬起了一些,又有些不?知所谓,任凭手臂垂至身侧,他敛下眸子里?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失落。
再待在园子里?也没?有什么意思?了,池惊鹤便去前院寻楚云黎。
沈筠一口气走出去好远,内心挣扎纠结许久又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园子里?哪里?还有人?
他本是家中?庶子,母亲是父亲沈临风从山匪寨子里?带回来的,主母眼里?容不?下这样“身家不?清白的狐媚子”,而沈临风的宠爱一时便过了,于是他们母子在府中?的日子愈发不?好过。
无数个以泪洗面的日子都是他陪在母亲的身边的,他们母子俩除了对方一无所有。可主母仍容不?下他们,以沈筠要挟逼死了他母亲。他母亲性子是极刚烈的,尚且能撑着一口气从匪窝里?虎口脱险,却硬生生被这座会?吃人的宅子磨平了棱角,竟被哄骗着自我了断来保全沈家颜面,换得独子平安无虞。
初闻噩耗,沈筠大?恸,他宁愿同?母亲一起下黄泉也不?愿苟且偷生,将主母认作母亲,那是杀母仇人啊,怎么能,怎么能啊!
肝气郁结,大?病一场,今日堪堪痊愈,便被沈临风派来以交友为幌,行趋炎附势的勾当。
方才躲至后院,以为无人,不?免放任自己沉湎于痛苦。病了一场,人也愈发通透,活着的信念里?支撑他的是仇恨。
偏偏被池惊鹤瞧见了最狼狈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