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拓握着空杯，怔忡片刻道：ldquo苟三竟有此心，莫不是我错疑他。rdquo季蔚琇摇头道：ldquo他却不是积善修德之人，为兄长积阴鸷？rdquo他目露嘲弄，讥笑道，ldquo更是helliphellip胡扯，不敬鬼神之人何来敬畏之心？只这份忍辱断舍难得，可见心性决断狠厉。rdquo沈拓道：ldquo他与苟家翻了脸，又将家产悉数捐赠，不知作的什么打算。rdquo季蔚琇高兴，失了平日的稳重，冲沈拓一眨眼，笑起来：ldquo他所求我略知一二，我所求他倒看得清楚，唉！此间我逊他一筹，我不及他多矣。rdquo他虽然说得颇为懊恼，狭长的眼里却满是笑意，显是没放心里，又兴奋道，ldquo我要征役夫通河，苟三为富户做了表率，掷千金为桃溪一众民生谋福，真是大义之人啊。余者怎好束手？少不得也要慷慨解囊、好善乐施。开年我要张榜闹街，出告示为苟三扬名。rdquo沈拓心道：明府这是要掏了他们的家资。不由也笑，拱手道：ldquo为桃溪谋福实是明府。rdquo他说得真心，季长随在一旁与有荣焉，笑道：ldquo郎君远离禹京，做这一方县令，实是殚精竭虑，费尽神思。rdquo季蔚琇笑：ldquo身边有你这等奉承之徒，倒让我不知了自己的斤两。rdquo沈拓笑道：ldquo平日与长随说话半句嫌多，只这句少不得要附和，桃溪有明府确是幸事。rdquo季长随被下了脸面，虽气又不好发作，只得干笑几声，对季蔚琇诉苦道：ldquo都头说话也忒直了些。rdquo沈拓微拱手：ldquo沈某粗人，不擅言辞，季长随切莫与我计较。rdquo季长随愤愤道：ldquo我是最随和不过的，都头定是与我有误会，改日与都头喝上几杯，不信说不上话。rdquo沈拓笑着虚应道：ldquo得空与长随吃酒。rdquo季蔚琇看季长随吃鳖，并不觉失了脸面，反倒看得颇有兴味。沈拓又道：ldquo苟二万死不足惜，苟三献了银，难道便能消得苟二恶名？也太便宜了些。rdquo季蔚琇微凝，然后道：ldquo人之一物helliphelliprdquo摇头苦笑道，ldquo苟二之罪，三年犹深，五年如何？十年又如何？河底沉尸，无有名姓，与桃溪众人又有何干？一时感叹，道声可怜，十年过后，又如何？rdquo沈拓哑口无言。季蔚琇又道：ldquo苟三与我要了路引，怕是要远离是非之地。rdquo他轻笑，ldquo他声称捐了身家，怕不是实情，苟二做人禽兽不如，却是经营有道，定有后手交托。rdquo沈拓则想：苟三拿着苟二留下的私产，携了家小一走了之另谋出路，临行却递了枚钩子与明府，让桃溪富绅大户做了鱼塘肥鱼，扯了腮唇也要吞了饵食，只怕日食夜寝都要咒恨苟三。苟家刚分了家，银钱尚未捂热，便要送出好些，再有苟五这等深恨祖宗遗下许多亲眷的，恨不得将苟三兄弟挫骨扬灰。苟三费尽心机搅混了一池之水，惊起乌龟王八无数，未免可笑可叹。季蔚琇不知他心里所思，只笑道：ldquo明岁事务繁多，鲜能得闲，都头少不得又要冷落家人。rdquo沈拓回过神，眸中闪过一丝暖意，笑道：ldquo我家在桃溪，即便忙碌也是日日得见。rdquo季蔚琇微怔，思及父母兄长，没了兴致，恹恹让季长随送客。季长随被挤兑了一句，也没长些记性，抱怨道：ldquo都头没个眼色，只捡郎君的痛处说，都头日出夜归，郎君月旬也只一封书信往来。rdquo沈拓暗悔失言，拱手赔礼。季长随自认扳回一城，倒和颜悦色起来。沈拓回去时，骑马绕了一程路，远远看了苟家宅院，庭院深深，白纸灯笼随风摇晃，门前洒得纸钱被风一吹，纷纷扬扬卷地而过。苟老还未出殡，宅内不闻佛音，宅外不见唁客、和尚，冷冷清清，倒像白事已了的模样。沈拓拍马而过，经过一处私宅，柴火高架，火光冲天，远远散着几个看客指指点点。他一惊之下，正要上前，定睛一看，火堆边一人正是苟三，身侧穿着孝衣却是他的妻儿。他这是烧化了苟二的尸首？沈拓勒住了马，静看了一会，烈火炎炎，焚不去生前之恶，苟二终将成为一捧骨灰，随风一扬，也不过脏了人间万物。他返身归家，家中酒宴正酣，曹二与陈据几人喝得高兴，脱了外衣只在那叫嚣拼酒，陈据几人更是酒徒，平日只嫌不够，难得尽兴，又有酒肉，更是喝得东倒西歪。曹大与何秀才等人看得好笑，又嫌他们吵闹，另避进了偏厅，他们也喝得半醉，弃了火盆，四开窗门。何栖与他们另配了爽口小菜，整治酒案，笑道：ldquo阿爹今日也喝得忘形。rdquo何秀才笑：ldquo难得热闹，曹亲家与你卢叔言谈风趣，不知不觉贪了杯。rdquo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