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弹好了。”邱澄站起来，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桌子上的水杯递给他，“现在把蜂蜜水喝了，去睡觉。”邱澄好像一直是这样的。傅子晔从很早以前就觉得他和别人有一种微妙的区别。比如任何一个人看到他半夜坐在花园里发呆的第一反应都是叫他回去睡觉，但邱澄会问他要不要给他拿外套。“我觉得你，”傅子晔没接水杯，他抬起头看向邱澄，“对我太纵容了。”“……啊？”邱澄疑惑地蹙了下眉头。“你不觉得我很难搞吗？”“……你原来知道自己难搞吗？”邱澄盯着自己手里的蜂蜜水，觉得自己失策了，到傅子晔这个地步，自己应该给他熬一锅难喝的解酒汤给他灌下去才对。傅子晔笑了一下。“我知道。”他说道，“我知道自己很难搞、很奇怪、好像活在另一个世界里，别人不理解我，就会否定我，但你表现得好像我是个正常人，我做的事情都是正常的事情。”傅子晔昨天傍晚的时候收到了傅程斌给他发的信息。信息的大意是事情结束了，他不用再住在宿舍了，可以搬回去了。他父亲的语气比之前好了些，末了还提了一句让他周末回家吃饭。傅子晔回他说，不用了，最近忙。他这句不用回的是后面那件事，至于有没有顺带到前面那件事，其实傅子晔自己也不确定。傅程斌过了很久又问他，为什么不搬走？时隔这么多年他爹终于开始愿意思考他在想什么了，理论上这是个好的开始，但不幸的是这次傅子晔自己也说不清楚。所以他只能回说没为什么，不想而已。然后他爸以为他又在跟他犟，两个人没说两句又吵掰了。傅子晔习惯了，心里没什么太大的波澜。但傅程斌的问题让他短暂地思考了一下。为什么不搬走？大概是为了邱澄吧。傅子晔想。但是为了邱澄的什么，他没有深究下去了。他在某种程度上是随心而动的，但是方云新那件事让他短暂地陷入了自我怀疑的泥淖。随心而动是危险的，现在他在努力让自己慎重一点。“我其实有时候不解释是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傅子晔开口道，他思维一些混沌，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说给傅程斌听的，又好像也是说给邱澄听的，“我尽量在确保我在做的每件事我自己能理解，但是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邱澄眨了一下眼睛。他虽然没太听懂傅子晔想表达什么，但还是决定按自己的理解尽力表达了一下。“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吧。”邱澄拍了拍傅子晔，“其实我倾向于人是有滞后性的。你的每一个想法都是有源头的，只是你现在没找到，以后总能找到的。”“还有就是……”邱澄觉得傅子晔刚刚那段话怪怪的，“我只是说你难搞，没说你不是正常人吧？”傅子晔愣了一下，轻微地歪了一下头。“好吧，”邱澄想到了自己过去想法，短暂的顿了一下，“我以前确实会有时候觉得你很奇怪，但不是不正常。”“你就像是，”邱澄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想到了该怎么表达这件事，他伸出自己空着的那只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就像是，别的人看这个世界是正着看的，而你稍微歪了一下头去看。”“所以你看到的就是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另外的世界，只是你和大家看的方法不一样而已。看的方法不一样，所以看到的东西做出的反馈也不一样，这个不算是不正常，你没有不正常，也……没有不可理解。”邱澄说完也对着傅子晔歪了一下头。他今天刚洗完头发，此刻正服贴得垂在额前，他一双湿漉漉的小狗眼睛在灯光下明明灭灭。邱澄的三庭五眼和美术教科书一样标准，他骨相卓越，下颌清晰，乍一看是那种锋利的漂亮。但他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下垂，笑起来又像一只亲人开朗的小狗。傅子晔坐在那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好漂亮。邱澄长得好漂亮。傅子晔的目光在邱澄脸上逡巡了一圈。他和邱澄同队五年，他开始奇怪为什么自己直到今天才开始感叹这件事。他此刻头晕得厉害，只觉得自己牙齿莫名得发痒，好像又想咬人了。傅子晔咬着后槽牙忍了一下，最后只是抬手，不容拒绝地用指腹捻了一下邱澄颤抖的睫毛。“邱澄。”他目光流转，映在邱澄眼睛里，之前的事情他也不想计较了：“你以后不准再躲我。”邱澄咽了咽口水。傅子晔目光灼灼，他其实受不了傅子晔这么看他，他对这双眼睛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但他觉得自己要实话实说。所以他伸手盖住了傅子晔盯着他不放的眼睛。“这个事情的话，可能，”邱澄磕磕绊绊，不知道该怎么好好说这件事，“最近我可能，没办法见你。”物理上没办法，心理上也没办法。鼓足勇气说完这句话的邱澄突然发现有一股力，在推着他盖在傅子晔眼睛上的手。邱澄赶紧松开手，发现他面前的人不仅已经阖上双眼，身体还顺着他放下的手，直挺挺倒在了他的身上。得。交代完自己想说的就睡着了。邱澄看着傅子晔垂下的睫毛，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邱澄此刻望着天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自然也就没发现傅子晔左手垂在身侧，先是紧紧握了握拳，然后又松开了。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