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赵珩这会儿去了哪里,颜知却也不甚在意。任赵珩耍什么把戏,只要他不阻拦自己,自己只做要做的事便成。他从行囊里拿上一包药草,推门出屋,准备去厨房借药炉子,才到后院,便见到天井里坐着三个大男人,一人一个板凳,打马吊似的围了一圈,个个埋着头好似正专心致志的在研究什么。“时间差不多了,就不必再填柴火了。”三人行必有师焉,季立春就像是三人行里的老师,耐心指导着,“现在,陛下您可以打开盖子看看。”见赵珩撇了细柴,伸手就去够盖子,季立春急忙把一张湿布盖了上去:“陛下,小心烫手。”赵珩隔着湿布掀开盖子,顿时一股刺鼻浓烈的苦药味在院子里弥漫开来,他垂眼往里头看了一眼:“这样,便成了么?”季立春也往里头看了一眼,道:“陛下您看。这会儿水位到了最初的一半,待火熄了,水位会更低。再过半盏茶功夫,便差不多了。”赵珩闻言,便又仔细看了看水位,像是要仔细记住。“可以了,陛下,把盖子盖回去吧。”季立春道。思南问:“季大夫,如果这时候火太旺,要减柴火么?”“要,只留一根细柴,煨汤似的慢慢燃尽了,将药草中的成分尽可能的煎出来。”赵珩和思南仿佛受教一般,齐齐点了点头。虽然清楚自己和对方的身份,见皇帝的表情如此尊敬,季立春还是禁不住对自己的本事洋洋得意起来。他细心将瓦罐盖子上的湿布移向把手,道:“差不多了,离火吧。晾凉片刻便可以给颜大人送去了。”赵珩膝上放着个陶碗,闻言便抓着瓦罐从里头倒出来一小碗黑色的汤药来。他身形高挑,坐在小凳子上本就显得局促,做这个动作就更加怪异了。颜知站在院门外看着,觉得这一幕实在荒唐,正要离开,赵珩却已抬头,不错眼的看向他:“来得正是时候。药已煎好了。”说罢,便将瓦罐往炉子上一撇,端着那碗药起身走了过来,往颜知眼前一递:“来,趁热喝下去吧。”第106章 一路同行“颜大人……”季立春见颜知一动不动站在那,也跟着惴惴不安的站起身来。他早知道这招不行,按颜知那软硬不吃的性子,把药碗掀了都是轻的。可颜知若真这样做了,引得龙颜震怒,到时会是谁遭殃?季立春自昨日起便反复想起皇帝在他面前割下山匪头颅的画面。杀人这种事被他做的如宰杀牲畜一般,让季立春每次回忆起来都浑身发寒,仿佛有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一直以来他真是小看了颜知,颜知一直在和这样的人打交道,竟然没疯,实在叫人佩服至极。颜知垂眼看着递到他眼前的陶碗,深棕色的汤药散发着苦涩的气味,琥珀似的表面亮得能映出他的脸来。赵珩身边宫人无数,太医院养了一群御医药童,出趟门都能捎上太医院提点,他从不缺煎药的人,却要亲手来做这件事,是做给谁看?颜知觉得可笑,却懒得与他多说什么,伸手接过药碗,仰头饮尽了。季立春稀奇地看着他服软的模样,只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没想到下一秒便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季立春的方子开得好,不枉我这般封赏。看你昨夜睡得这样好,我觉得很开心。”赵珩见颜知喝完了药,只当他接受了自己的心意,接过空碗,笑吟吟道,“所以我方才学了煎药,要点也都记住了,往后,我早晚为你煎药,可好?”颜知没答,只转身道:“出发吧。”赵珩将陶碗随手丢在地上,匆匆跟了上去:“你用了早饭没有?”“我带了干粮。”“那我叫思南去备些汤水。”“……”看着两人有商有量的渐渐走远,思南满意的抱着手,季立春却是看得瞠目结舌。不对劲,绝对不对劲。“杨侍卫,你有没有觉得颜大人自打离开雍京之后,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季立春试图寻求一点认同。“觉得。”思南一脸欣慰模样,“季太医果真是神医,开的药方竟有如此奇效。”那当然……不、不对!什么药能把人的心性都变了啊?这究竟是不是药方的原因,开方子的季立春最清楚。他是大夫,不是巫师。颜知这前后态度的反常已经像是被夺舍了。这里难道只有他一个人看得出来这一点吗?皇帝煎个药,锅碗瓢盆满地乱撇,季立春骂骂咧咧的收拾了后院的残局,赶到客栈门口时,颜知正在和他雇来的车夫说话。只见颜知交给对方一些银两后,车夫便点点头,催着他的小瘦马,驾着他的小马车走了。而后,颜知便径自上了皇帝的马车。经过昨天的事后,季立春都不太敢和皇帝坐在一块,颜知一向憎恶皇帝,如今却主动退了自己的马车。实在是……奇也怪哉。别说他感到惊讶,连赵珩也觉得意外,却仍是欢喜的,看着颜知在角落坐下,道:“那辆马车的确逼仄了些。”颜知没理会他若无其事的搭话,他只是想早日回到家乡。安葬了母亲,他才有余力与赵珩清算这十年的孽缘。“思南。”颜知掀开马车的帘子,询问正拿着羊皮地图看路的思南,“每日赶路五个时辰,我们几日能到泾阳县?”思南道:“颜大人,我们的马快,走坦途大路是最好的,绕开山路,途径乾县,今夜在礼泉县住下,便能把剩下的路程缩短到两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