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两年里,苏阑在沈筵面前从来是率性而为的,其实仔细想起来,她无理取闹发脾气的次数要多得多。身在其中难看清,他那样一个被捧惯了的公子哥儿,竟也没有哪回认真地跟她计较过。苏阑的导师是一位白人老太太,除下教书这项毕生事业,一辈子的追求就是为女权奔走。那年大洋彼岸发生了多起黑人妇女被性侵的案件,她的导师收到联合国妇女署邀请,前往设在纽约的总部为这些受难妇女们伸张正义。这些本来与苏阑无关,所以坐在老太太办公室里听她絮叨的时候,她一边打磨着毕业论文,有一搭没一搭的听她讲,并时不时做出一副怜悯的表情彰显同理心。但当她听到老太太顺便要在MIT任教一学期的时候,苏阑就不乐意了,她明年就面临着毕业,这个时候换导师,不如直接把她从伊利大教堂的楼顶上踹下去好了。作者有话说:第51章要知道作为整个剑桥郡最高大的建筑体, Ely cathedral高达163.7米,从那上头掉下来和临阵换导师下场一样。都是必死无疑。苏阑合上电脑,白皙的手指敲着桌面,沉思了好半天, “如果换导师我该选谁好?”“everyone.”她简直要被导师的大气感动哭了。但白人老太还是慈悲为怀地给出了第二种方案, 就是跟她一起去MIT交流, 并将这所QS排名第一的理工学校吹得天花乱坠,还许诺苏阑去Merrill实习。苏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为什么总要让她做抉择?实不相瞒,埋头念了这么年书,她都快读出生理性反应了, 冷不丁又换一学校, 谁有那么多的精力去适应?毕业论文已让她自顾不暇。因此, 她只答应导师回去想想。但很快一则新闻就改变了她的念头。邝怡这些年在中福混得很不错, 去年当上了个办公室副主任,每天在朋友圈里发些集团消息。想来也是天意要人如此, 从来翻看朋友圈如昏君批阅奏折般走马观花从不上心的苏阑, 点开了邝怡刚发的链接。作为老牌G企巨头,他们的公众号也做得高人一等,她点开的消息里, 言简意赅地说明了中福一把手——也就是京城那票公子哥的翘楚沈筵, 即将随出席来年一月举办的冬季达沃斯论坛。而在此之前, 国内考察团将先行访问欧洲的知名高校, Cambridge就在其列。苏阑盯着文末那张照片看了很久。沈筵一身深色西装,站在主席台上发表讲话, 白色衬衫也还如从前一般, 总能被他穿出禁欲的味道, 斯文和温雅的外表犹在,但她瞧得久了,总觉得他那副金丝镜框后边一双漆黑的眸子里起了点子凶性,读不出任何情绪,冷得没什么温度。不过才四年的时间,沈筵就已经挣脱了千年老二名不副实的束缚,真正做到大权独揽。倒不是她对自己的魅力有多自信,哪怕这几年她人在国外,连半个正儿八经的追求者都没有。保不齐人沈董已经成了家,和他那个门当户对的妻子过着金冠绣服、骄婢侈童的日子,早把昔年那桩破事儿忘了。但像这样尴尬的碰面,还是能躲则躲更好些。苏阑当机立断给导师回信,表示博士最后一个学年的青春和热血,她愿意抛洒在美国东海岸。在她登机去波士顿的第二天,沈筵便随国内的考察团抵达了伦敦,英方隆重举行晚宴以示欢迎。三一学院的院长也有出席这场仪式,沈筵端了杯酒坐到这个极负盛名的历史学家身边,照常寒暄几句后又聊了段他感兴趣的文艺复兴史,这也正是这位学者的重点研究方向。在打消他的疑虑后,沈筵装作不经意地向他问起来了国内留学生,他竟对苏阑有印象。一连串的‘Pulchritude’、‘Goodliness’、‘Sightly’夸出来,沈筵听后勾了勾唇角,这薄情寡义的小东西走到哪儿都够招人的。但院长又补充说他来的不凑巧,苏阑昨天才跟着她的导师去了美国交流访问,再回也得是毕业典礼那会儿了。沈筵哂笑着摇了摇头,他从不信世上会有这么不赶趟的事儿,小姑娘成心躲着他呢。当晚沈筵失态地喝了很多酒,但仍兴致勃勃要独自去泰晤士河边散散步,他用了这么些年才走到这儿,才能走在他的心尖子走过的路上去看一看。如果他也看遍了Cambridge每一座哀晼崇高的中世纪哥特式建筑,抚摸过那些古老而神秘的石门,踏上过牛顿曾跺脚测量回声的北回廊,瞻望过收藏着埃及古物的Fitzwilliam博物馆,是不是就离她又近了一步?萧瑟秋风将他的衣摆吹得上下翻飞,他半倚在栏杆上,远远望去湛湛然如谪仙般容光殊绝。几个亚洲面孔的留学生裹着衣服,蹦蹦跳跳从他面前路过,边走边回头看几眼沈筵,然后笑闹着跟旁边的同学讨论说:“他长得好像个男明星哦。”沈筵淡嗤了声。醉意漫上来的时候人难免昏沉,沈筵大力摁向眉骨,烦躁地扯开了领带,攥在手里将它揉得已不成样子。他又想起从前来,苏阑垫着脚给他系领带的模样,刚开始的时候她手脚还生疏得很,又憋着一股好胜劲儿非要系好。沈筵也不开腔,就静静地看着她干着急,实在气不过了,苏阑就信手将领带一扯,“册那上班嘛,你穿那么体统干什么啦?要勾搭谁呀?”这就是苏阑了。分明是她自己做不好,反倒要给沈筵安一莫须有的罪名,但他耐不过她婉转而绵软的腔调,怎么样都生不起气来。沈筵神形惫懒地独倚河边许久,指间一支烟已燃了大半截,白雾慢慢地升腾起来,轻寒又沉冷的薄雾似笼在他眉宇间。他掸了掸烟灰,无悲无喜的目光隐隐浮动几分阴戾,忽地轻笑一声,“你可千万藏好了,阑阑,别再落回我手里。”*苏阑到波士顿以后,日子过得疲于奔命。除了手头上亟待完工的毕业论文之外,还得应付MIT日常的教学指标,不能叫人这么大一座庙觉得,她一外来的和尚摆谱不念经。而她那整天忙着伸张正义的活菩萨导师,以素来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很快就将她成功推荐到Merrill Lynch总部实习。其实刚入职的实习生,能接触到核心业务的机会并不多,大部分时候都是做些dirty work,也就是边缘性的工作,诸如对照底稿做目录整理,查找行业规模数据以及罗列可比信息,或是更重要一些的,参与会计科目的函证等。因了白人老太在推荐自己得意门生时的卖力鼓吹,把苏阑夸得地上仅有天上绝无,是以亲自带她的部门主管Johnson,是含了要留下她的心思在培养的,除了分内工作外,还时不时给她来一Stress Test,把她弄得比考保荐还紧张百倍。那段日子,她常奔波于波士顿和纽约两地,坐巴士四个小时,可哪怕又累又困,苏阑也不大敢轻易在车上睡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