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筵的语气一听就不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神州大地上,难道还会有我沈某不能进去的地方吗?”她没有反驳他的话,只在心里把今天即将闹到天上的这一出,定义为——兴师问罪。苏阑扶着肚子拿了瓶水,走了一路过来,她早都口渴了,但下一秒却被沈筵制止。他敲了敲桌面,“过来喝温水,谁又许你贪凉饮冰了?自己端起来。”她慢吞吞的挪过去,脚步像是被柔软的地毯粘住,只要十几秒就能走到的位置,苏阑花了一分多钟。沈筵就这么耐心地坐着看她,但苏阑只瞧了他半眼,就低下头赶紧喝了一大口水。他身居高处多年,早已是积威于内外,越到动气的时候,看起来反倒越平静。她还没放下手里的茶杯,沈筵就已经念上了她电脑里关于调回总部的申请,他的纯美式口音很动听,是苏阑在尾调拖很长的美语中不曾听过的软腭音,仔细分辨还有一点性感。沈筵读完,还站高望远地点评了一段,他慢道:“不愧是剑桥的高材生,用词精准地道,半句都不拖沓,简明扼要地点出情由。”苏阑不敢说话。沈筵合上她的电脑,手肘撑在桌上,双手交握了在一起。这是他在会上准备要开大的动作,是中福的高层们一见了,就知道今天有人难开交的姿势。但他还是很有教养的,先礼后兵地问,“阑阑,我是哪里对不住你了?招呼不打一句又要走。”苏阑低头小小声念叨,“我也没说一定要走,不是先做打算吗?这邮件又没发出去。”她想的是,如果事情宣扬出来弄得沈筵进退维谷,那不如她自己走,也免得叫他为难,也不能一点准备也没有的说走就走吧?沈筵抬手就把她的电脑抻到了地上,“怀着孩子去纽约,把我一个孤寡鬼扔在北京,这就是你的打算?”苏阑被这突如起来的巨响吓得赶紧揣住了肚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经结婚了?啊?做事可以这么不计后果的吗?”沈筵还嫌不解气,又砸了一个杯子,“我作为你丈夫,连你是走是留是死是活都无权知道是吧?你今年几岁了!”那碎玻璃片溅到她瓷白的手背上,苏阑痛也没敢嘶出声儿来,只是把玻璃碎片拔.出来时,几缕红血丝藤藤蔓蔓地溢了出来。苏阑随手蹭在了衣服上,也没像往常一样娇气地喊好疼,只说:“被你知道就走不了了。”“你就是太明白我少不得你,所以什么都敢做,连我都不用知会上一声了,是不是?”沈筵看着她这点子不言不语的小动作,火气也塌了一大半,想要过去给她瞧伤,又怕这件事没说透将来更是纵坏了她。就一个人站那儿,左右为难得不知该怎么申饬她,又后悔不该摔那杯子弄伤了人,心也揪在了一处。上前也不是,不上也不是。可苏阑哪敢这么想?煊赫的沈三公子还会少不得谁吗?她走了自然还会有更好的给他使。苏阑摇了摇头,“我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林夫人不会放过静训,怕她今后连疗养院都住不安稳。”她已经失算了一次,不能再错漏半步叫林静训不得善终了,听方意如这些天字里行间的意思,仿佛就是静训害得她儿子丧了命一般,好几回作势要去北戴河找她算账。要不是林鄄怕她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把她拦在了家里,不然林静训又哪里会是方意如的对手?“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大可以跟我说,犯不着自己去冒险。”沈筵放轻了声调,甚至有几分温和,“我就不值得你依靠吗?我是咽气了还是偏瘫了,要你自己去和他们斗。”苏阑能在沈筵的疾言厉色里挺直身板和他对嘴,但受不了他一个倏忽就给她服软的温柔和宠嬖。她抹了把眼泪,“你少胡说了你。”“你以为凭你上交份材料,人就能受理了?就你这样行事,没个成算又鲁莽冒撞的,”沈筵又拿出一贯溺爱她的眼神瞧她,“小姑娘没把自己葬送进去,就很该上雍和宫,磕个头烧上一炷高香才是!”苏阑脸上还挂着泪,听见他这京腔想笑又不敢笑,抽抽搭搭地问他说,“那是你在背后帮人了?你又什么时候知道的。”沈筵气道:“这么大的事,你以为许郴敢擅自做主吗?别说是他了,他的主子也不敢随便胡来。”天知道他接到电话的时候有多恼她,林鄄因为操办自家儿子的葬礼时逾矩越制,被不少人盯上了的确不假,这种树倒猢狲散的时候给他添把柴也没什么,但绝没有人蠢到自己去当举报人的。除了苏阑这个实心眼的傻子。作者有话说:第97章而在这一整件事情当中, 最让沈筵心冷的,不是苏阑毁舟为杕地去检举林家,她这样顾前不顾后的性子里也有他七分的错处在,她被他保护地太好, 根本不懂这里头根牙盘错的背景关系, 没她想得那么简单, 他承认是自己亲手一点点儿的把她宠得不着了边际。他生气的地方是,哪怕他们已经结了婚,马上就要有孩子,苏阑却还是那个样子。心里有什么愁难从来不告诉他,说出去又有谁能信, 在外人眼中侈恩席宠的沈夫人, 唯一一次开口求他, 竟是为了找自己的朋友林静训。就连他家老爷子, 婚礼前夕和苏家人见了一面,问起来还在租房住, 开支全靠一点微薄的退休金, 苏阑却说很够用了。一向惜老怜下的沈老爷子,扭过脸就责骂自己儿子,“你这是当人女婿的样儿?空屋子都没两间了是吧?”沈筵当面和他爹没有辩, 私底下才抱怨出了两句。聊的也就是他们之前闹别扭的事。有一回沈筵说起来, 横竖她妈为了照顾奶奶辞了扬州的工作, 不如就把丈母娘安排到市文化馆去上班, 又清闲又稳定,谁承望苏阑才一听完就甩脸子不高兴了, 冷冰冰地丢下句——我们家人才不沾你的光。这话被她说出来是承上启后的。前一句没说的是, “我自己都不靠着你”;下一句要说的是, “别以为你多了不起”。“当时把我给气得......”他跟老爷子说起这一段时,脸上还悒郁不忿的难消解,“要能离得了她,我看这种脸色!”沈老爷子心知肚明地斜他一眼,“你也就是在我这儿给嘴过个年。”他喝了口茶,又道:“说句不怕你恼的话,起先我担心过一阵,怕这样小户出身的一朝得了势会没个检点,这么说小苏是不错,她为人倒随分守时。”他说这话时,底下还坐着几个平日就亲厚的部下,听后都抬眼互相看了一下,心里明白了老爷子的态度,那之后见了苏阑也愈发殷勤地奉承。而众人又揣度他们如此行事,必是有一番缘故,不管是为了什么,随大流讨好新贵少主总没错。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