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间意识到——他在万魔窟摸爬滚打、刀口舔血的时候,其实,她混得也不怎么样,不然怎么会掉进万魔窟三天三夜,也没有人去救她?在这个魔头的眼里,全天下的人都应该爱她、护她、围绕在她的身边。似乎别人不珍惜她、爱戴她,就是件不可理喻的事一般。她披着他的披风,在火光照耀间,像是一只落水的兔子,冻得眼睛红红的。他显然还在不知为什么生气,浑身都是戾气。她突然间问:“燕雪衣,你冷么?”他愣住了,然后极为不自然地撇开头去:“不冷。”但就算是地狱爬出来的魔头,在寒冬腊月里这样只穿着一身单薄的里衣吹风,也是浑身冰凉。话音落下,他就被风吹得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催动了火焰,“不用你把衣服还我。”她笑了,“我可没打算把衣服让给你。”她伸出手,掀起了身上大氅的一角,朝他挥了挥:“燕雪衣,你进来暖暖。”大魔头顿时觉得她傻得冒泡,简直嗤之以鼻。她催他:“快些,我要被冻死了。”她刚刚想要去拉他,谁知道那面露不屑的英俊魔头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直接拉过她,一矮身就钻了进去。魔族本就比人族要高大不少,对于她而言大得出奇的大氅,再进入了一个魔头后,就变得格外狭窄。压迫感极强的身高,修长如猎豹的身形,说是钻进来,不如说他的身形直接罩住了她。他的长发就落在她的头顶,吐出的呼吸都仿佛是滚烫的。大雪无声落在了他们撑开的大氅之上。许久之后,他们都冷静了下来。对视中,他说,“你究竟想怎样?”“你以为,你看穿我了?我救了你,你很得意?”“不,燕雪衣,我没你想的那么坏。”她拉了拉大氅,说:“我们和好吧。”他冷冷低头,凝视着她,那双薄凉的丹凤眼,像是要把她看透一般。但是最后,到底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因为他的体温,她感觉好了不少,恢复知觉后,不自在地动了动。那魔头的喉结下意识地滚了滚。呼吸滚烫,气息交缠。她身上的清香简直无孔不入。青年移开视线,语气十分不耐:“我们一定要在这里蹲着挨冻么?”他的表情仿佛是在说:别想本座再陪你维持这个傻瓜姿势。他说,“上来,我背你,去找间客栈。”她一愣,“我能走。”英俊的魔头冷笑:别以为他没看见,她刚刚上来后,腿一直在抽筋。大冬天下冰水的小疯子!况且,她的衣服还是湿的,她就要这样出去见人么?他硬邦邦地开口,“我冷。”她还要说些什么,他转过头去,恶狠狠道,“别废话,快给老子上来。”他连“本座”、“我”都不说了,可见是实在是耐心告罄了。他以为她这么倔的脾气,绝对要磨叽半天,也许死都不愿意在他面前示弱呢。他低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她,正盘算着扛起人就走——下一秒她就点了点头。英俊的魔头冷哼了一声。像是回到了在万魔窟的时候。其实她当时迷迷糊糊,也有些隐约的记忆的。那时候她趴在少年的肩膀上,奄奄一息,只觉得他很可靠、很让人安心,好像这个人和她一样大,甚至也不是什么法力高强的修士,她却感觉,自己在他的身边是安全的,每一只爬上来的魔,都会被他赶走。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彼此。那魔头突然间开口:“我不是故意的。”她从大氅里钻出个脑袋来,“什么?”“那个草蚱蜢,不是我故意要丢掉的。”……客栈。因为时间太晚,只有一间客房。青年听完小二的话,歪头朝她提建议:“不如我去隔壁杀……”她一锤定音,“你想都别想!”“你睡地板。”大魔头不置可否。大摇大摆地跟了上去。但是他绝对是不会睡地板的。他直接靠在了茶几边,支起了一条腿,打开了窗户看着外面的天色。他们好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地相处过了。感觉新奇又陌生,于是一个在茶几边发呆,一个抱着被子出神。谁也没想要去睡觉。天边很快就渐渐泛起了鱼肚白。经历了那么多事,仅仅也只是过去了一夜而已。她知道自己该回去了。她挽起了散乱的长发,“其实我来找你,也是为了确认一件事。”“什么?”英俊的魔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玩蛇,把小眼睛打成死结。小眼睛的白眼都快被挤出来了。“我的底牌。”他没有听懂。一开始还以为她这是又在利用她,终于露出了她的险恶用心。一直到回过神来,他猛地手指一缩。小眼睛:灵魂出窍。然而,下一秒,那沸腾鼓噪的情绪,又像是被丢进了冰水里。“我可能要放弃阳关道,去走一条独木桥了。”“如果死了,总要给自己找一个收殓人。”她很清楚,在她挑起了昆仑和夙家的对立后,今日回去,就是一场恶战。朝太初不可能在如此忌惮她的情况下还放过她的。魔族青年面色阴沉,把小眼睛一丢,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确定她没有再开玩笑。他大步上前,把她给从床上拉了起来。英俊的魔头拉着她就走:“别说得像是你要找死了似的。”“你想死,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她怎么敢死在别人手里!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也会把她挖出来。他捏住她手腕的力气大得惊人,把她拽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客栈,朝着昆仑对面的那座山巅走去。她被拉得踉踉跄跄:“燕雪衣,你要干什么?”他一言不发,盛怒之下的魔头只是拉着她继续往山上走,架势活像是要把她抓到山上杀了似的。一直到把她拉到了山巅之上,猩红着双眼的魔头才松开手。山巅之上,风极大,吹得他们的衣摆猎猎作响。他冷冷地背过身去,“我从不欠人情,你既然把伏魔剑送给了我,我也送你一把。”在这里可以俯瞰整座昆仑。她安静了一会儿,当真认真找了,“你不是要送我一把剑?剑呢?”他转过身,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瓜,修长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把她的脑袋转过去,看向了下面的昆仑。她什么都没看见,只看见了昆山巍峨、白雪皑皑,无数弟子穿行其中,如同蚂蚁一般。他啧了一声,语气诡异至极,“那不是有一把剑么?”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