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我直言,我也是来要债的。”男人听罢颓然地坐回到地上,嘴中喃喃:“我还有那么多员工,还有老婆孩子……”孙老板一夜之间都输光了。蝴蝶扇动翅膀引发了效应,也有其他人在一夜之间变得一无所有。喻淮安的老板当时出于好奇查过庄思邈父亲的公司,所以留下过模糊的印象。也多亏当时查了一次,所以在几年后忽然记起这件事,想到了那个要给一百多员工发工资、要养家糊口的庄姓老板。时隔多年,他的儿子庄思邈费尽千辛万苦爬到这个圈子里,说给他们牵线做投资。这件事怎么想都觉得微妙。喻淮安的那位老板如数年前一样,并非什么良善之人。他觉得不对劲想撤资当然要找别的借口。要不然他一撤,留下的口子章合泰怎么会好心帮忙补上,说不定还会先他一步跳到坑外,走前还要往里撒一把土。他们这样的生意人嘛,总是先顾自己的。在温瓷听来,喻淮安说的故事疑点重重。章合泰好好的怎么会欠钱?他一个大学教授,又怎么会和赌场那些人有关系?但她转念又想到,老太太最看不起的章家弟弟,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欠一屁股债弄到温家要来替他擦屁股。这么多年温瓷不过问这些事,不代表她没有印象。如此想来,也不是全无可能。更印证了另一件事:以她和庄思邈高中时一年说不上两句话的关系,重逢后他有必要那么针对自己么?要不就是在章合泰面前没办法拿乔,只能在自己面前泄泄愤。如果他真的是冲着章合泰,冲着温家来的……喻淮安在电话里喂了好几声,“你在听吗?姐姐?”“在。”温瓷深吸一口气,“庄思邈的父亲呢,后来怎么样了?”“他那家公司申请破产,但因为担保关系,他还背了很多私人债务。”喻淮安说,“精神崩溃,跳楼了。”啪得一声,温瓷手里的笔断了。这样的事情她不是没听过,只不过到了自己身边,又是另一种体验。她垂眸,看向自己掌心被笔尖戳出的深深浅浅痕迹:“都是庄思邈去美国以后发生的事?”“是的。”喻淮安等了一会儿,缓缓开口:“姐姐,我告诉你这件事只是想说,他和庄思邈从创业到现在都是在一起的,这种事,他真的能置身事外吗?”说得太委婉了。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听出言外之意。薄言知道吗?答案是肯定的。反而到了这种时刻,温瓷变得更加冷静。她好像不觉得意外,手掌贴向胸口,感受到的心跳声与平时无异。“感谢你告诉我这件事,不过……”“不过什么?”喻淮安问。温瓷听到自己说:“他是不是置身事外并不重要。”喻淮安不解:“姐姐,为什么?”温瓷不答反问:“喻淮安,问你个问题。”“什么?”“如果,我不是温家的温瓷。”她说,“你会冒这么大风险,把这件事告诉我吗?”在这段沉默的空白里,温瓷笑了笑:“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啊。”她轻声道,“我不可能是唯一的目的。”唯一还好奇的是,他恨温家的原因呢?是什么?第41章 绝望这么久以来, 温瓷一直在为十年前伤害他的那句话赎罪。她知道,薄言自负的外表下,骨子里极其敏感。当初年少, 她说的话只追求当下的效果,却没有想过对方会不会耿耿于怀一辈子。明明他那么骄傲, 又那么自卑, 要多不容易,他才会鼓起勇气过来找她。那天,温瓷没猜错的话, 他是准备表白的。但她此刻只记得在说完那句话后, 少年逐渐黯淡的目光。他依然站得笔直如松,身后脊梁骨却像被一寸寸踩断了似的慢慢匍匐下来。夕阳照在他身上很美,那一刻像极了小说的be结尾。而故事最最开始的地方,是她不知道的。父亲早亡,母亲抽烟喝酒恋爱脑, 这一点也很像小说。可是摆在年少的薄言面前的是现实, 他没有办法轻而易举地,像翻书那样揭过去。在薄言没有记忆的三四岁, 他是在邻居奶奶家渡过的。如今别人说起来还觉得很神奇。一个单亲母亲, 把这么大的孩子留在家里,自己失踪了。离谱到警察局上门,展开失踪人口调查, 又想着要不要把孩子送去福利院。还是隔壁年过半百的奶奶看不下去, 签了知情书, 说把孩子暂时放在她家里养, 以免孩子的妈妈突然回来, 不至于看不到孩子而着急。怎么可能着急呢?真在乎就不会一声不吭消失了。后来慢慢记得点事了, 消失的母亲突然回来,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形容憔悴,像历经了什么苦难归家。那天晚上,薄言吃过晚饭后跟女人回了家。家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连被子都冷得不像话。她好像并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孩需要什么,把他放在床上,关了灯。屋里黑漆漆的,也没有暖气,安静得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但薄言不觉得冷,蜷缩在一角,心里想的却是:真好,他再也不是别人口中没有爸妈的野孩子了。野孩子的标签似乎永远都甩不掉。时间长了,薄言并没有发现日子往好处走。他依然没人管教,吃冷的饭,睡冷的被窝。偶尔隔壁奶奶看不下去,会在家人的白眼中偷偷给他送吃的。他坐在单元楼的墙根吃饭,经常可以听到邻居家并不收敛的嗓门。“亲妈都在,用得着你管?你管人家吃冷的热的呢?”“妈,不是我说,你看他亲妈回来了也没说感谢一下咱们家过去两年给她看孩子。就算不出钱吧,嘴上意思意思有吗?我们干什么瞎操这个心,人压根不领情!”“有爹妈生没爹妈养的多得是,你管的过来?”还有一次是楼下的中年夫妻。男的那个说:“孤儿寡母我看她又不出去上班,哪来的钱?肯定是那些男人给的啊。”“什么男人?”“你没看到?那女的经常带不同的男的回来。”男人嘿嘿一笑,“别的不提,那女的虽然不年轻了,脸和身材还是不错的。那个屁股翘的,不知道操起来……”“要死啊你个老畜生!”紧接着是乒乓作响的锅碗瓢盆声。薄言听着闲言碎语大口吃完饭,把碗洗干净了摆在邻居家门口。他敲了敲门,听到奶奶一轻一重的脚步声才转头离开。别人在背后议论的那些话一句不假。他的母亲无用,情绪化,恋爱脑,一而再再而三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她经常指着那些不同的男人跟他说,“叫叔叔,妈妈在跟这个叔叔谈恋爱,以后叔叔会常来我们家。”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