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层独栋没有什么变化。仍旧是停着两辆车,仍旧是开着一盏朦胧的灯。有变化的是她。似乎每一次和夏糖见完面,她就会产生一些微不可见的变化, 压抑的变化,从身体里疯狂地, 肆意地生长。大概又会是一个很难入眠的夜晚。裴慕西想着去喝点青梅酒,却意外发现那坛被南悦斯酿下的青梅酒只剩下一半不到。不知不觉, 已经快喝完了。裴慕西盯了一会,回忆着往年记忆里青梅成熟的季节,决心等明年5月份自己也酿上一坛, 然后就又装上了一小壶, 拿了个酒杯, 爬到了院子里停着的那辆露营车顶上, 晃晃悠悠地坐着, 一边喝酒,一边抬头看月亮。今晚的月亮并不圆,因为没到时候,躲在云层里忽隐忽现, 可月色依然迷人, 像是裹着一层纱似的朦胧。一壶青梅酒见底,她在车顶上平躺了下来,任由微风拂过自己的脸侧, 有点冷,可思绪还是渐沉, 落入了某个阳光明媚的记忆隧道。是某一年的五月, 青梅成熟的季节。南悦斯戴着草帽, 顶着一头日光, 草帽的两根红绳在瘦窄的下巴上晃晃悠悠,摇曳着细碎的光影。她随意拧开水龙头,便溅了裴慕西一身水。“抱歉。”南悦斯咧开嘴笑,毫无歉意。笑得灿烂又幼稚,像个小孩,又像是虚幻的梦境。裴慕西恍惚一秒,便拿准水龙头径直对着她洒过去,南悦斯尖叫着躲开,躲在当时还在乖乖挑洗青梅的夏糖后面,于是那会还远没她们两个大的夏糖猝不及防被喷了一脸水,懵着看着她们两个。南悦斯先慌了神,用她还湿浸浸的手给夏糖抹了一把脸。裴慕西不满地把南悦斯推开,然后卷着自己干净的衣袖给夏糖擦去脸上的水珠,小孩乖乖扬起下巴配合着她的动作,被阳光照耀着的皮肤细腻通透,多了一层光感。“以后躲开就是,别给她挡。”裴慕西忍不住嘱咐夏糖。夏糖眨了眨眼,剔透的琥珀色眸子睁开,盛着她,然后乖软地笑,“嗯,知道。”“我肯定无条件站在姐姐这边的。”小孩语气里带着些稚气的郑重。裴慕西满意地笑了笑,然后呼噜呼噜了夏糖的头。南悦斯不满了,凑过来把裴慕西的手拿下去,然后擦干净手,抬手揉了揉夏糖的头,笑眯眯地逗她,“都是姐姐,怎么就只喊她姐姐,要喊我南姐姐?”裴慕西被推开也没恼,南悦斯就是这副幼稚的性子,有时通透得可怕,有时又像个臭屁小孩。“别理她。”裴慕西给南悦斯让开了点位置,下巴微扬,“你爱怎么喊怎么喊。”“喂——”南悦斯拖长声音,不满地瞄了裴慕西一眼,可转头看着夏糖之后又是一双笑眯眯的眼,“小夏糖以后只喊我姐姐,喊她裴姐姐好不好?”南悦斯那会已经不经常回来,相比于在家附近读高中还经常和初中部的夏糖一起回家一起去学校的裴慕西来说,她的年龄差距和她们差了一大截,现在还妄想插入裴慕西和夏糖之间惺惺相惜的姐妹情。裴慕西当然不愿意,但她也没表现出来自己有多小气,心想着南悦斯反正也只是嘴皮子上占个便宜,便又跑到旁边洗青梅。但刚洗了一两个。就有“啪嗒啪嗒”的,湿乎乎的脚步声跑了过来。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她旁边,眼巴巴地看着她,软乎乎地喊她一声“姐姐”,然后又朝那边的南悦斯甜甜一笑,“南姐姐别偷懒!”用行动证明,一直站在她这边。裴慕西高兴地挑了个模样正好的青梅洗干净,塞到夏糖嘴里,然后夏糖就被酸得皱起小脸,却还是保持着教养,没有把青梅吐出来,只苦巴苦巴地嚼着。没讨着好的南悦斯只得又是坐了过来,摇头晃脑地说,“你看她,这么坏,都给你吃这么酸的青梅了,你还偏着她。”“要是我,我一定给你挑最好吃的青梅。”话音刚落,裴慕西砸了一个小青梅在南悦斯的草帽里,眼皮都没抬,“要是你,你肯定把最好吃先自己吃完了,然后挑一个最酸的留给我们。”“凭什么?”南悦斯捂着头不服气,“我好歹是你亲姐,你和夏糖是你们,那我和谁是我们?”夏糖没吭声,低着头,哼哧哼哧地洗着青梅,可大概还是觉得她们好笑,于是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条缝。裴慕西觉得她可爱,可手又湿着,不能摸她的头,于是只能可惜地作罢。“你和那谁是你们。”她随口一说。“都说了你别老是那谁那谁的,能不能喊人家姐姐?”南悦斯抱怨地坐在她旁边,“再说了,明思曼这名字多好听,再不济你也得喊她名字。”裴慕西没理她。于是南悦斯又拿下草帽,散漫地扇了扇风,“五月真热。”“哪个月都热。”裴慕西说,“你们南广这就没有不热的时候。”南悦斯“切”了一声,“那你们海临就好,冬天冻得我直哆嗦,而且冬天还那么长,有什么好的?”裴慕西抬眼看她,语气很小孩,“就是好。”“哪儿好?”夏糖突然冒出一句,眨着澄澈的眸子望她。裴慕西往下一瞥,便看到夏糖把洗好的青梅规规整整摆着,一颗并一颗,摆成了规规矩矩的正方形。好乖一小孩。好规矩一小孩。裴慕西在心里这么想着,便伸出湿漉漉的手把夏糖那个摆成正方形的青梅阵给抠了一颗下来,扔进嘴里,耐着性子回答夏糖的问题,“我们那儿的冬天有雪,不是那种头皮雪,而是连成一幕幕的雪幕,洒下来跟下雨似的,等雪停的时候小孩都会一起堆一个高高的雪人,要是那年温度特别低,河面上都会结冰,我们还可以在上面玩。不过我们最经常做的一件事就是穿得厚厚的,戴着耳罩和围巾,看初雪。”“初雪?”夏糖瞪大眼睛,不知道是因为她把那个青梅阵上的角角抠了下来,还是因为她当时大概不太明白初雪的定义。南悦斯也顺带着抠走了青梅阵上的另外一个角,塞进嘴里,然后插嘴解释,“就是每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嗯。”裴慕西没有和南悦斯斗嘴,她嚼着酸涩的青梅,那时大概是有些想念海临的冬天,不知怎么就多说了一些,“对了,还有花椒味的冰淇淋,每次海临下初雪的时候,我都会买上一个,因为天气太冷,冰淇淋都不会融得很快,我可以吃很久,等到我爸下班来接我。”“花椒味的冰淇淋?”夏糖又发出疑问,又洗了一颗青梅补在南悦斯抠走的那个角上,抬头看她,眸光摇来晃去,似乎在当时十岁出头的小孩世界里,不太能理解花椒味的冰淇淋这个词语的意思。大概是听到她提到“爸”这个词语,南悦斯垂了下眼,再抬起眼的时候没心没肺地转移了话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