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好像两辈子,他也不曾与阿照这般隔案对弈,对镜作画,甚至不曾策马驰骋。他们在一起时,他总觉时光匆匆,转眼旦夕。恨不得一日作两日过。有她的辰光,如何便流逝的那般快?无她,便觉时光静止,分外难熬。譬如此刻,他都已经望了三回沙漏,然却才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殿下?”陆晚意唤他。“阿照不善这些。我们……”萧晏回神,看案上棋局,“好像未做什么,这时间便过去了”。“这是无趣。”萧晏亦嫌弃地点了点棋子,“不若你把樱桃露方子给本王。”“新妇洗手做羹汤,自是佳话。但叶姐姐不方便吧。”萧晏已经拿了笔墨过来,“她连粥都不一定能熬稠,本王自个做。”陆晚意有些讶异地张了张口,却也不曾言语。因为有远比听到秦王殿下做汤食让她更不可思议的事。她初时只是闻到了一股女子口脂的馨甜,凝神观来处,竟是萧晏手中那只笔,上头赫然留着两个牙印。她自及笄,便有嬷嬷教导床帏之事,也得画册看过那些姿态各异的周公礼,配着文雅名。横笔如笛,咬口掩声,贝齿留印。遂得名,“伊人奏笛”。不知是幻想的画面,还是残留的口脂香,亦或者是面前一个有曾洁癖的人如今竟能够忍受笔杆的破损,和旧日的气味这个认知,总之这一刻,陆晚意觉得若是三人同舟,首先溺亡的一定是自己。她实在受不了,这里的一针一线,一笔一衫,都是另一个女子的痕迹。甚至于风中,空气中,都弥散着她的气息。这是她今天入府前从未想过的。她的认知里,譬如那深宫之中,妃嫔各有寝殿,争斗是有,可也有相处和谐的。闲来并肩游湖,携手赏花。但是帝王养心殿中,便独独是帝王一人尔,纵是偶有传召,又岂会如这清辉台,被一个女子一层层渗透。这哪里是府中家主的独居之所,分明是为妻者的另一个院落。可是,明明她不是有翠微堂了吗?太难忍受了!陆晚意低垂着眼睑,半日不曾回应。“清——”萧晏观她一张红涨面庞,沉沉低着,自不会想到陆晚意此刻所想。姑娘脸红羞涩,不敢示人。萧晏心一提,目光落在手中那支笔上。顿时想抽自己一巴掌,怎就拿了这支笔,一时尤觉歉意,寻话掩过。只冲着外头道,“催一催司膳,把樱桃露送来。”“等等!”陆晚意闻此话,猛地回神。萧晏带着疑惑看她。“我去吧,省的他们冰多冰少败了口味。”“有劳!”萧晏往袖中自然收了笔。殿中剩他一人,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扇子,目光扫过滴漏,叹时光漫长。好不容易一日休沐,却大半日没见人影。且看入夜,如何收拾她!他又恼又憾地想着,未几又来一桩让他连恼带憾的事。陆晚意回来了,道是不慎砸了樱桃露,只能等明岁了。萧晏看着她用巾帕捂住的划破带血的手,哭笑不得,只指着外头侍者道,“去,赶紧把医官唤来。”陆晚意瞥了眼传话的侍者,低声道,“不必这般麻烦的,殿下处不是有红爻粉吗,止血固伤最好。我不怕疼的。”“倒不是忧你怕疼。”萧晏笑道,“原被你叶姐姐折腾没了。”“叶姐姐何时受了这般重的外伤?那一瓶下去,她可受得住?”萧晏闻言,想起两年前叶照初入府时,为掩身份自伤手掌,如此一瓶红爻粉倒下去……换他估计也要疼出一身汗。她是真能忍。“她故意倒的。”萧晏摇着扇子,又看过一次滴漏。陆晚意看他神色辨不出话语真假。但不论真假,他不在乎那瓶从千里之地的南诏植回来的种子,由苏合研制三年才得的止血粉,这点是真的。他眼里,在乎的仿若只有那一个人。陆晚意离开秦王府时,叶照还不曾回来,萧晏站在门口送她。她道,“殿下请回吧。”萧晏道,“你叶姐姐就要回来了,本王且迎迎她。”陆晚意落下车帘,轻轻摸着余痛未消的手指。若不是他要迎他王妃回家,自也不会送她出府。以往不都是那一句,“廖掌事,好生送县主回宫”吗?这遭,原是顺道而已。头一回,陆晚意觉得情到深处的两人,原是第三个人无法插入的。可是,明明是他们先遇见的呀!明明自己对他有情的!她的情又该如何安放呢?马车中渐渐传出她隐忍的哭声,策马随行的侍卫目光静静投过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