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老太太经过向云蔚的说服以后,不再克扣节省自己的饮食,也愿意和大家一起吃早饭。身体摄入热量,人也精神许多,不像从前一天到晚浑浑噩噩,没有几个钟头是清醒的。钟老太太这样的精神状态,让向云蔚和钟鸿羽都更放心,让她和麦冬一起留在家里。今天起,向云蔚和钟鸿羽都要开始去村生产大队上工。在老太太的声声叮嘱下,钟鸿羽先送向云蔚去村小学——学校要开校工大会。两人还没行到校门口,远远就听见学校传来的热闹声。路上不时有人朝那里跑去,越过两人时还会打招呼:“鸿羽、小妹,钟大正在小学门口闹事哩,你两还不快去瞧。”话才说完,就被身边的同伴推搡了一把。向云蔚只隐约听见那人嘟囔着“就是闹他们的事,你还说”之类的话就走远了,她奇怪地摸了摸鼻尖,和钟鸿羽也走过去。人群中的钟大见他们来,声音更高了:“小学是公家的,不能书记随口派活,说给谁就给谁。张校长,向小妹可是个疯子,你怎么能招个疯子来学校干货!”向·疯子·云蔚走上前:“如果我是疯子,那你这撒泼打滚算什么?无赖?”钟大本是坐在地上嚎,不得不从下往上看向云蔚,加上她抱着双臂,神情镇定语气不屑,忽然觉得自己弱了。他从地上站起来,扯住张校长继续说:“校长您瞧瞧,我还是她大伯呢,就这样指着大伯骂?学校里能要这样的人?”张校长是秀才遇上兵,完全应付不来钟大这样的无赖。好在村支书龚水宝终于赶来解救他。龚支书把张校长从钟大手里捞出来,板着脸教训起钟大:“你扒拉着校长嚷什么!学校要招向小妹,是村委和学校一致商量的决定,一来是解决小妹的工作问题,二来也是照顾军属。我都和你解释过了,怎么还来学校闹?难道非要招你家杏花才行,这学校是公家的,不是你钟家的!”“我们杏花也是军属哩!”钟大梗着脖子,做实自己是个无赖。而且是个奸诈的无赖。他又伸手要去抓张校长:“我们杏花的哥哥就在部队,是军官!”旁边有村民说破:“钟卫国是杏花堂哥,那也是小妹的堂哥衤糀.”钟大厚着脸皮又在人群中喊宋晴:“小晴你说,杏花就是卫国最亲的妹妹,是不是?照顾军属,也该照顾我们杏花。”宋晴感受到众人投向自己的目光,慢慢涨红了脸。她对钟大在大庭广众之下拖自己下水的行为很不满,更不愿在校长和书记面前附和他。于是,她摇了摇头:“大伯,校长和书记这样安排有他们的道理,我想卫国要是知道,他也不会赞成的。”钟大没想到宋晴不和自己站一起,怔了怔,改口又说:“你怎么就知道卫国的想法。卫国要是知道,肯定支持我,怎么说来着,要公平公正!而且,我们杏花是小学毕业,怎么不比向小妹强。”一旁的钟杏花站了出来,骄傲地挺起胸脯:“就是就是,向小妹一个大字不识的人,怎么配来学校干活!”向云蔚听不下去了:“我是来做菜又不是来教书!你们既然说要公开公正,那我们不如来比一比,凭实力争取这个工作。”“比就比,我还会怕你!”钟杏花说。向云蔚看着她:“工作是帮厨,我们不比别的,就比做菜。你还敢吗?”钟杏花没答应。她有一些心虚,毕竟家务都是娘和嫂子在做,她从来不干这些活。但她又看不惯向小妹这种样子,一双眼睛闪亮得刺痛她。“比可以比,但是凭什么你说比啥就比啥!”“我来说比什么,总管用吧。”人群外,忽然出现一道雄浑的声音打断了他们。说话的人挤开人群来到向云蔚的面前,膀大腰圆一看就是伙夫。他正是小学食堂的厨师叶大牛。说到底,他是食堂的厨师,向云蔚和钟杏花争得是他手下干活的帮厨。他说话当然有分量。龚支书一锤定音:“你是大厨当然你说了算,大牛,你说,让他们比啥。”“厨子当然比做菜。”叶大牛说,“但是就这两个女娃娃,胳膊细的,锅都不晓得端不端得动,别糟蹋了菜。也就一个帮厨,比切菜吧。”钟杏花立刻点头了。做菜她没有经验,切菜却不相信自己会输给向云蔚这个麻杆身板。向家多穷,钟鸿羽多穷,向云蔚一辈子切过什么菜啊。她好歹还吃过许多。向云蔚也点头了,只是表情有些勉强。向大主厨纵横厨艺界多年,想不到有朝一日还会被人质疑端不端得动锅。她心情复杂地跟着叶大牛走进了食堂,只见他从后厨拖出来两大盆白菜。叶大牛对她们说:“中午校工都在食堂吃饭,正好你们把菜切了,谁先切完就算谁赢。”钟杏花抢先上前拖过一盆白菜,朝向云蔚哼了一声:“你吃没吃饱饭来的?可别切到一半没力气,我肯定比你快。”向云蔚不理会她幼稚的挑衅,挽起袖子先去后厨洗干净手,这才折返回来。她一手持刀,一手捉起一颗大白菜,开始准备切菜。就让他们见识一下,曾经湖春酒店后厨配菜间最快的一把刀!第7章 刀工向云蔚的主厨位置可不是从养母那里继承来的。上一辈子,从她拿得动刀开始,她就在湖春酒楼的后厨,从切菜小工一路做到颠勺主厨,她足足用了二十年的功夫,每一步的基本功都打得扎实牢靠。尤其是刀工,她可是湖春酒楼最快的一把刀!中华上下五千年,最早在历史上留下姓名的厨师是个解牛的庖丁,可见刀工对于厨师的重要性。在厨艺界,更有刀工见真功的说法。刀工讲究快捷、巧妙、精准,要求运刀如飞、刀下生花、不差分毫。正如向云蔚此刻切白菜。她立在案板前微垂着头,神情悠然如若闲庭散步,但仔细一瞧又能看出她双肩下沉,上臂稳定,持刀游刃有余。她下刀极快,以至于在旁几乎只能看见残影,刀光如同雪光飞过,而刀光所到之处,一整颗白菜化作散雪,整整齐齐地落在案板上。在场的村民不由得微微屏住呼吸,他们其实也不明白为什么,从前看戏里的武生舞枪会这样,听村头张大娘唱曲会这样,但还从没有看人切菜的时候会屏住呼吸。他们还不明白,有些人做菜也是一种艺术。钟杏花起初还没有发现,她专心地对付手下的白菜。可明明是个没有生命的白菜,落到她手上不知道怎么就像个活了的泥鳅,在案板上滑来滑去,她按也按不牢,还险些切到自己的手。好不容易切完一颗,她连忙甩甩酸麻的手腕,扭一扭僵硬的脖子。扭头一看,发现向云蔚身边那盆白菜都已经见底了,取而代之的是旁边一大盆切成的白菜片。“怎、怎么可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