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东倒西歪,醉醺醺的,低头一瞧,借着路灯看清撞到的是个小女孩,眼睛雪亮,灰头土脸都难掩盖那份精致白皙。“长得这么乖,哪来的。”男人笑嘻嘻的弯腰,抓住悠悠肩膀,伸手想摸她脸。悠悠看着高大的身影,在瞬间涌现无边恐惧,拼命挣扎起来,但她如今不过是个普通小孩,哪里是成年男子的对手。对方的手掐了掐她脸蛋,似乎觉得好玩,还想动手,不远处传来一声凶戾的:“汪——”男人一抬头,看到只凶神恶煞的狗跑来,眼神里的凶恶想要把他撕碎。担心是条疯狗,男人心头发怵,松开悠悠跌跌撞撞的跑了。悠悠浑身颤抖地捡起包裹,带着狗狗跑回了公园,来了熟悉的地方,她才觉得安全,终于忍不住掉泪,“我……”豆大泪珠从眼眶落下,她哽咽着,“我好想害怕呀。”悠悠无助的抱住唯一能说话的狗朋友,整个人抖如筛糠。她滚烫的泪珠,润湿了流浪狗的绒毛,也像把尖刀,在慕天昭心头划了条口子,带来痛楚。“我好害怕呀师兄。”他记得一个除夕夜,宗门上下最热闹的时候,他独自打坐修行,门外传来急迫的敲门声。“有人欺负我,我害怕……师兄,你开开门,我害怕。”她是清筠少主,这里是清筠宗,谁敢欺负她。这几日,师妹总用各种法子骗他,就为了粘着他。慕天昭才得以喘息不久,又在突破的关键时候,闭目感受到门外的女孩气息稳定,并无异样,便没有理会她的大喊大叫。许久之后,他结束了修行。开门一瞧,穿着绯红衣袍的小身影,竟然还没走,她蹲坐在他门边,脑袋微微歪着,直接等睡着了。宗里正热闹,到处是喜庆的烟花,同龄小孩都在玩,慕天昭没想到她竟然没走,一直待在他这冷清之地。外面天寒地冻,他急忙脱下外袍给她裹上。廊间灯笼,在黑暗中洒下橘黄色的光芒,落在女孩粉雕玉琢的脸蛋上,她睫毛轻轻颤动。许久没看到这么安静的师妹,慕天昭不忍心把人叫醒,但外面太冷了,他轻推了推她:“师妹,别在这睡。”被叫醒的人,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他的瞬间,睁大了眼睛。她用有些空洞的眼神望着他,愣了瞬,露出怨恨的表情,厉声质问道:“你为什么不开门。”慕天昭一愣:“对不起,我……”“我问你为什么不理我!”路杳尖声打断。她脸上不见睡觉时的恬静,充满了戾气,她显得有些不可理喻,不给人解释的机会,情绪愈来愈激动,只一个劲的问。“我来找你,你为什么不开门!为什么不回应我!为什么!”慕天昭见状想安抚她,却被狠狠打了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两人都愣了。悠悠呆呆望着手,又看了看师兄,他也不过是个七岁的小孩,面容稚气。被打了一巴掌的脸颊,红红的,看起来很疼。悠悠冷静了下来,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推开他跑了。慕天昭呆愣在原地,半边脸火辣辣的疼,他没想到,师妹如此生气。他更没想到,多年后,他才明白为何她情绪当时那般崩溃。是主魂在害怕,残魂才如此急迫的找他……慕天昭面色雪白,死死攥紧了业障花,越陷越深。绯红花瓣溢出像血一般的颜色,染红他如玉长指,逐渐形成业障枷锁,悠悠抓住他的手,泛红的业障枷锁碰到她指尖时,如冰雪消融。意识到与自己有关,悠悠惊愕,她没有迟疑,另手落在慕天昭眉心,设法进入识海。每个人识海内景不一样。慕天昭的识海,向下清澈如洗的水面,向上是蔚蓝色的苍穹,水天一色,透着宁静祥和的气息,没有半点藏污纳垢。悠悠闯入的神识,在水边一片业障形成花丛里,找到人。是孩童时候的师兄,蹲身躲在一块石头后,低埋着头,情绪看起来尤为低落。悠悠上前,轻拍小师兄肩膀:“怎么了。”慕天昭抬过头,露出稚气的面容。与悠悠记忆中的一样,慕天昭小时候,面容就十分清俊,万里挑一,可惜眉宇总萦绕着淡淡的沉郁。不过因他总会勾唇露出温和笑容,这份沉郁并不扎眼伤人,只在不经意的垂眸时,才会显露些许忧伤。悠悠见人第一眼就发现了,彼时她不明白,对方在难过什么。后来,她发现这新来的师兄衣袖下,细瘦的手腕和胳膊,时常会出现新旧不一的伤痕。师父不在,旭日峰只有他们,她是不可能欺负师兄的。所以,这伤痕只可能来源他自己。悠悠年幼,不知该如何是好。初入宗,长老们就对慕天昭给予厚望,直觉告诉悠悠,对方不想被任何人知晓此事,悠悠没法告诉其他人,只有揣着药,深夜趁人睡着的时候,偷偷翻窗进入,给师兄自伤的地方抹些药膏,再偷摸摸离去。这样持续一段时间后,不知是不是药效很好,师兄那些藏在袖下的伤痕渐渐好了,也没有添新伤。悠悠很欢喜,可惜她主魂对师兄幼时的记忆,只有那小段时间。后来恶魂带着这些年的记忆回归,她发现记忆中,师兄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宽容温和,即便面对她濒临疯魔的死缠烂打,不可言喻的做派,也未曾抛下过她,一直尽师兄之责照顾她。悠悠不明白。怎么想都是她欠师兄的,为何师兄反而对她心有愧歉,自认业障被困住了。她要带慕天昭神识离开,否则他会被一直困在此处。见对方抬起头不答,悠悠耐着性子,温声细语道:“你在难过什么啊。”没吭声的小师兄,好半晌,抿紧微微发颤的嘴角,清澈稚气的眼睛染了层红意。他微耸鼻尖,眼框盈着闪烁的泪珠,哽咽道:“师妹,师妹走丢了。”悠悠一愣。躲在业障花里的小孩,低埋着头,身躯细细颤抖着,带着压抑沉闷的稚气哭腔,自责道:“她等了我好久,可是,我没把她带回来……”悠悠喉咙微动,一股浓郁的酸涩涌上心头。她伸出手,抚了抚他发顶:“不怪你的。”慕天昭当时也不过六七岁,即便心智比其他小孩成熟些,也不可能想到她被人夺走命格,主魂扔到另个世界的荒谬之事。即便早早发现她的异样,又能做什么。何况她被霓罗夺取命格时,若不是师兄赶到,她连一缕恶魂都不会存留在这世界,这世界的她,已经死了。悠悠嗓音微哑:“师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她回归的恶魂记忆里,爹爹和师父时常不在,她在这个世界的真身,几乎是这个只比她年长一两岁的师兄带大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