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不觉得王室在愚弄百姓?”公子樾转眸看向他问道。“从天神论,也可观民心。”宗阙说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认可王室,但所求的也不过是好好生存,纵然有天神论,天象不吉,民不聊生时也要下罪己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公子樾默念这句话,眸中有惊喜的意味闪过,“这句话极好,一言以蔽之。”“只是引用先人的说法。”宗阙说道,“睡吧。”“嗯。”公子樾轻应,在一片暖融中闭上了眼睛。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想天下一统,最不可失去的便是民心,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庙中呼吸渐沉,宗阙思绪将要陷入睡眠时,身旁的人不出意外的又蜷缩在了他的身侧,眉眼微舒,身体放松。……雪光透入,略有些刺目的光芒唤醒了清晨,公子樾眨了眨眼睛,看到的却是背对着他坐着的身影。身影不仅遮掩了火光,还遮掩了雪光,让他能够睡的安稳。“醒了?”宗阙回头看着睁开眼睛的人道。“嗯,雪停了?”公子樾躺在那处看着他,一时竟有些不想起来。“停了,我问了路,往北二十里有城镇。”宗阙将水杯递了过去道。公子樾撑起身坐起,捧过了杯子道:“多谢。”水杯不烫,入口正好。公子樾喝过水漱了口,又接过宗阙递过来的帕子洁了面重新披上了斗篷,整理着地上的棉被。他从前不擅长收拾,如今却习以为常。宗阙用木板铲了雪将火堆扑灭,将挡门的桌子放回了原来的位置,出去套着马扫去了车顶上的雪。公子樾将棉被一应送到了车上,再检查庙中有没有未带上的东西时,目光定格在了那慈眉善目的神像身上。还是原本的泥塑,可原本没有五官的神像却被精心雕出了脸,慈祥的看着庙外。公子樾双手交合,做了一揖道:“多谢。”借住此庙,是该感谢一夜的庇护。“还有什么没带?”宗阙在外问道。“没了。”公子樾转身出去,坐上了马车,在一片刺目的雪景中看着旁边平静驾车的人轻轻笑了。他不必问,就知道神像必是他所为。虽不信神,却常怀感恩之心。“笑什么?”宗阙转眸看着他脸上的笑容道。“没什么。”公子樾笑道,“樾心情极佳。”“嗯。”宗阙应了一声,没再追问。雪只下了半夜,太阳高升,原本覆盖极厚的雪已经消融了不少,露出了散落着枯草的地面,湿润着大地。马车远行,进入了所谓的城镇,虽说是城镇,房屋鳞次栉比,道路上的人却很少。公子樾没有随意出现,一应都是宗阙前去交接,然后带回了一张地契。“城外往北五里。”公子樾看着地契道,“我们要暂留此处吗?”“先过冬,开春再去求学。”宗阙说道。“好。”公子樾应道。生存之事他不如宗阙了解。马车在城镇中停了数次,宗阙下去采买了很多东西,几乎将马车塞的满满担当以后才出了城,往地契所标注的地方赶了过去。然后……公子樾看着面前虽然宽敞,但几乎掉了一半的屋顶以及即使被雪压着,冒出的荒草几乎能跟他比肩的院落,一时竟鼓不起勇气进去,他犹豫一二还是询问道:“为何买此处?”“便宜。”宗阙言简意赅,打量着此处的房屋道,“都是新木,修一下能住。”“我这里的钱币加上也不足?”公子樾倒不嫌离城里远,以他如今的身份,最好不要跟人多接触比较好。可此处的荒草总觉得会从其中窜出什么来。“加上你的。”宗阙说道,“还有别的需要采买的东西。”公子樾再一次意识到了他们如今的窘境:“这处也好。”“吃过午饭再清理。”宗阙从车上取出了锅具和火折子道。“好。”公子樾让自己静下了心来。午饭一如既往的简单,饭后碗具一应收起,宗阙从车上取下了镰刀和布条,缠上了自己的双手,又将剩下两条递给了公子樾道:“缠上,免得手被刮破或者生冻疮。”冬日干活,还是需要做几双手套出来,但现在没有,只能将就了。公子樾依言缠上了双手,看着他手中提着的镰刀道:“我做什么?”“将割下的草和草丛里的树枝杂物拖出来。”宗阙说道。“好。”公子樾应道。宗阙进了屋舍,用棍子打着草丛,然后将荒草拦腰割断放在了一旁,寻觅着前往主屋的道路。活不难做,只是耗时间,公子樾一捆一捆往外拖着草,晾晒在了干燥的石头上方。主路清出,倒不是什么泥地,反而是用鹅卵石铺成的,只是常年无人居住,道路缝隙中长满了杂草,直接将这里掩盖住了。宗阙走至主屋门前,轻轻一推,那门直接往里倒去,溅起了无数的灰尘,声音极大,公子樾心神一收,手中的东西差点儿跌落:“屋顶也能修吗?”“能修,只是屋顶要重搭,瓦要重铺。”宗阙看着近前掩着口鼻轻轻咳嗽的人道,“觉得呛用布绑在脸上,不要吸进太多灰尘。”“你无事?”公子樾看着他安然无恙的神态道。“我屏住呼吸了。”宗阙看着屋子里布满灰尘的东西说道。公子樾:“……”布巾覆面,主屋里的家具被一一抬了出去,公子樾留意着头顶的砖瓦清理着剩下的,宗阙则用掉下来的木头敲敲打打,拼了一架梯子出来,爬上了一侧看起来还算完整的房屋。主梁没有受损,次梁修复起来就容易的多,敲打声在夕阳中响起,带动着些许土石掉落,极冷的北风中,宗阙额头的汗水一点一点的滑落下去。公子樾看着屋顶上的人,用沾了雪的布一点一点掸去捡出来的瓦上的灰尘,然后放进了竹篓之中。他曾经见到的那间干净的小院或许也是面前的人一点一点清理出来的,如今这间院子亲手修建,亲手布置,即便有一日离开,也会成为记忆中最深刻的部分。夕阳将落时,宗阙背上竹篓上了屋顶,将瓦片铺在修理好一半的房屋上。马车被公子樾牵了进来,大门在夕阳落下最后的地平线时掩上,庆幸的是大门比屋门要厚重结实的多。屋顶可遮风,这一夜他们停留在主屋之中,却仍然如在破庙中一样度过。篝火点燃,因为天空放晴,坐在屋子里也能够看到天空极亮的星辰。“先用雪擦过手指,生了冻疮会影响写字。”宗阙看着身旁人取下布巾的手指道。“好。”公子樾如他所言照做,手指上暖意划过,只是仍有不解,“这是何原因。”“身体受冻后会血管收缩……”宗阙跟他讲着其中的原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