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却不说话,神情十分纠结犹豫。“四郎。你我同岁。”叶碎金看着他,“现在不是小时候了,你是大人了。不是什么事都要长辈出面,如今,该你自己出来说话了。”她话音中带着威压。五叔转头看着自己儿子。四郎犹豫许久,将叶五叔没说完的话继续说下去:“月娘……你知道她的,她素来是个孝顺的……”他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父子二人清晰地看到叶碎金脸上的冷笑。“她佟家女儿的孝顺,得要我们叶家污了清名来替她担着是吗?”她问。叶五叔和叶四郎就都说不出话来了。终究他们姓叶。叶四郎低声问:“非得偿命不可吗?”叶碎金看了看他们两人:“我现在在做什么,你们可看明白了?”叶五叔和叶四郎又都不吭声了。佟家舅哥过来求救,自然还说了邓州别的事。他们这才知道,叶碎金不声不响地派了袁令代他去巡视。这趟拿办的,不是叶家的,就是与叶家关联的。叶碎金在干什么,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这一年,发展得太快了。一下子,叶家就成了邓州唐州的土皇帝了。亲戚们跟着飞升。很多人开始翘尾巴了。六娘她出刀了,要把这些翘起来的尾巴都砍了。二人忽然恍惚。才一年啊,竟才一年的时间么?这么短?明明觉得,过去好久好久了。怎么才一年呢?咄。指节叩击桌面的声音把二人拉回了神。叶碎金的手指节,又叩了一下——咄。这声音,莫名地让人难受。太糟了。他们都明白了叶碎金要做什么。以她的性子,必要见血的。糟就糟在,四郎的岳父赶在这个风口上了。四郎不敢与她对视。“你弟妹,闹死闹活……毕竟是她亲爹,我的岳父。我知道她爹做的不对,只是……”他嗫嚅着。叶碎金对四郎微微感到了失望。但大家长,是不能因为对一个孩子失望就抛弃他的。大家长,就是要扛着天,然后把每一个孩子都拉起来。除非这孩子烂到根子里,没救了。四郎显然还不到没救的地步。叶碎金必须要尽自己作为家长的责任。“你既知道不对。”她说,“怎不知道该休妻?”书房里一瞬安静了。叶碎金道:“是休书不会写吗?没关系。”她拉开抽屉,拍出来一张纸:“我已经替你写好了,画押签字,从此佟家与我家再无瓜葛。”书房里静得落针可闻。五叔和四郎额上都在冒汗。四郎的冷汗层层地。此时,他面对的并非是族中姐妹,他面对的,是叶家家主。姐妹才会与他的妻子讲姑嫂情。家主,只考虑家族的利益。错在子弟,子弟可除族,错在聘妇,聘妇可休出。叶五叔额上也冒汗。叶家堡本家近三代都没有出妻的,竟然他家要出妻?但他看得明白,叶碎金不是在问他,叶碎金在逼问的,是四郎。她是家长啊。她对已经上了年纪的长辈不会去想改造他们。但她对年轻的族人是有期望的。引导他们,本就是她的责任。当年她一碗烈药绝了生育抢了这个位子坐,就得担起这个责任。四郎的脸都白了。“月娘……”他道,“月娘她……”叶碎金道:“佟家这一年恶行颇多,是跟着我家乍贵之后,移了性情。”说移了性情都是好听的,实际上,就是外部条件够了,于是从前没有条件迸发的恶脓流出来了。有了倚仗,胆子大了,敢作恶了。“佟家非是良亲,断绝了,对你和五叔才是更好的。”叶碎金说。叶五叔沉默了。但叶四郎还是说不出“休妻”两个字。也是三载恩爱,少年夫妻,还有一个女儿尚不足两岁,正牙牙学语。叶四郎没有立刻答应休妻,叶碎金反而稍稍欣慰。佟家的确令人厌憎。但人终究不是刀不是剑,不是无情之物。叶碎金作为家主,她自然只对家族负责。但四郎是月娘的丈夫,他才应该对月娘负责。要是叶碎金一逼,他就休弃了月娘,叶碎金才会对他失望。一个男人若对自己的妻子都凉薄,也别指望他对旁的人真心。四郎额上层层的汗,脸色也发白,可还是顶住了。“佟家是佟家,月娘是月娘。”他道,“她嫁给我的那一天,就已经是叶家妇。不能因为佟家犯事,便休了她。”“我会去和她好好说。这事,我不插手。你……你看着办。”叶碎金要清理门户,还要杀鸡儆猴。她这一刀若不砍下去,连她本人的威望都会受损。以她的性子,没人能拦得住这一刀的。他的岳父,自作孽,不可活,怨不得别人。“好。我再给月娘一次机会。”叶碎金道,“你同她好好说道,这事,轮不到她插手。”“只,她若仍逼你以私害公……四郎,你知道该怎么做。”她把那张休书推到四郎面前,不再说话。四郎盯着那休书盯了一会,点点头,转身大步离去。五叔一直搓手:“哎呀,你说你,你这不声不响地……”不声不响就搞大的。叶碎金冷笑:“难不成我还要先去打草惊蛇?让他们个个都有时间去打点、销毁?”五叔“嘶”了一声。叶碎金取出厚厚一叠信纸,哗啦啦翻了翻,道:“五婶的娘家……”五叔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叶碎金道:“倒没什么事。还挺好。”五叔险些气死。人吓人吓死人的。五叔道:“邓州听说动静很大啊。”叶碎金哼道:“蛄蛹得太厉害,可不就得动静大吗。”五叔问:“都什么人倒霉啊?”叶碎金道:“本家,就你家出事。”五叔臊得不行。狠狠呸了一声,骂了一句,也走了。五叔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四叔和三郎来了。“怎么回事?你不能吱一声啊,悄没声息地搞这大动静。”叶四叔恼火地说。他也是刚刚才听到消息。叶七、叶八不在比阳,他原想跟叶五先碰个头再来找叶碎金问问怎么回事,不料叶五家乱成一团。他家竟第一个卷进去了,真倒霉。叶四叔匆匆赶过来找叶碎金。叶碎金道:“君不密失其国,臣不密失其身。”四叔道:“别说废话,我家有没有事?”叶碎金笑了。她一笑,四叔和三郎便都放心了。“四婶家,桐娘家,兰娘家,都不错。”叶碎金道,“都很规矩。”“那当然。”叶四叔得意叉腰,“你四婶,是你叔爷爷亲自选的人家,清清白白,从无作奸犯科之人。这是你叔爷爷定下的规矩。桐娘家、兰娘家我都打听过才结的亲,都是清白规矩人家。哪像老五结亲这么不讲究。”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