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陆洄想不到,这些问题戎缜并不在意。他指间的烟快要燃到根部,却并没有掐灭,而是慢悠悠靠近了太子厚实而蓬松的毛,刺啦一声,太子后颈处瞬间烫下去半截,那一簇雪白的毛变得焦黑丑陋,像是雪地里平白无故踏出一个脏污泥泞的洞。太子叫了一声,两条后腿想要撑起,但又有些畏惧,它抬眼看着戎缜,拼命摇着自己的尾巴。太子是整个戎宅除了戎缜身份地位最尊贵的一个成员,虽然只是一个牲口,却是戎缜宠爱的牲口,所以每个人都极尽小心的照顾着它。太子每顿饭能吃七八斤牛肉,都是最好的澳洲和牛肉,它吃得极好,本就皮毛顺滑漂亮,更别说平时还隔三岔五做狗毛护理,整个身体就像滚了雪一样。这是真正意义上的连根毛都没人敢怠慢,当然,这仅限于除了戎缜以外的其他人。和程严曾经说过的一样,戎缜宠爱太子时,太子才是太子,一旦戎缜厌烦了,它就是一条拿来逗趣的畜生,比如现在。烟头在太子后颈处的狗毛间熄灭了,散发出难闻的焦味,戎缜单手扣住它,太子吓得趴在戎缜脚边一动不敢动,连刚才低低的嘤咛声也没有了。犬类的感知极为灵敏,现在的情况,纵然太子平时再凶蛮放肆,也丝毫不敢撒野。戎缜手上的力道时轻时重,几次过后终于松了手,程严给他递了块手帕,他慢条斯理的擦着手。“这几天别让我看到它。”程严:“是,先生。”戎缜鞋尖轻轻踢了下太子的身侧,太子瞬间便起来了,有佣人走了进来,太子乖乖跟着离开了花园。戎缜垂着眸擦手,语气散漫:“倒是一条听话的好狗。”语气里却没有丝毫赞赏之意。他脸色不太好,眉眼带了些烦躁的阴沉。别人不知道戎缜在想什么,程严却摸得清清楚楚,甚至他心里比戎缜自己还要敞亮明白。夫人是在那样惊惧害怕的情况下怀了先生的孩子,这已经足够残忍,更遑论之后在夫人孕期发生的所有事情,程严能记得,先生当然也不会忘。更可能先生记得比他还清楚,因为夫人逃离戎宅的那五年,先生一直在不断的回想过去的事情,很多时候他记不太清,或者没有关注没有印象的事情,就会问程严。他问程严某某天他离开之后,夫人在家里干了什么,夫人身体怎么样。程严不会和戎缜说谎,他每次都如实禀报,事无巨细。他说,四月十三戎缜离开以后,江寄厘发了高烧昏睡了三天,挂了一个星期点滴才勉强能下床。他说,四月二十八戎缜离开以后,江寄厘在阳台发呆一整天,一口饭都没吃。他还说,五月十二戎缜离开以后,江寄厘经常白天干呕嗜睡,夜里睡不好觉,很多时候还会哭着惊醒。他说了无数戎缜不在时江寄厘最真实的样子,毫无保留的,残忍的摆在戎缜面前。从戎缜后悔的那一刻起,过去的所有事情便成了一把把锋利的刀,那五年已经将他刺得千疮百孔,如今还在刀锋上撒了把粗盐,凌迟一般,一刀一刀剐着他心上的肉。程严知道,戎缜记得每一件事。“咔哒”,茶杯和桌面接触发出轻响,极小的声音却突兀的打破了压抑沉闷的氛围。戎缜抬眼扫了过去。陆洄:“戎先生,陆家在界内的名声……”他还没说完,戎缜就把手帕扔在了桌上。程严看了戎缜一眼,随后打断陆洄,回道:“大亚湾很快就会启动项目招标,陆少爷感兴趣的话,当然可以来试试。”陆洄脑内的思绪猛然断开,他的商谈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已经结束。这句话里的意思很明确,你想来西区发展,可以,但要打得过其他竞标的人。戎缜又端起了桌上那本相册。他指间抚摸着上面的人,温柔到极致,然而嘴里吐出的话却像淬了冰:“我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东西,听话的狗就要有听话的诚意。”“何况沾过垃圾的狗,更要懂得夹着尾巴做人,你说呢?”陆洄心脏猛缩,自然明白戎缜是在敲打他和秦琮合作过的事情。如今他们分道扬镳,但并不代表戎缜就愿意轻轻揭过。但最起码,并不是半点机会也没有,他明白该怎么做。这天离开之后,大亚湾医疗产业招标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来。大亚湾本身是一块小肥肉,但工程已经过半的中海和惊棠湾却是人人都虎视眈眈的大肥肉,五年前中海和惊棠湾项目合并,第二年就开始动工,整个项目规划预算达上千亿。一旦建成,毗邻的大亚湾也会被一齐带动,将来必定钱途无量,背后盯着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陆家虽然实力强劲,但想拿下这个项目也得掉层皮。戎缜心情不好的时候谁的面子都不给,但心情好的时候也不见得他就会做亏本的买卖。不管陆家摆出什么条件,戎缜都不可能把这个项目轻易给他们,他不仅要不亏本,还要利益最大化,鹬蚌相争,渔翁才能得利。陆家没有任何办法,他们不争,还有大把的人争,何况他们也确实需要打入西区的这个绝佳的机会。当然,陆洄去戎宅的那一趟并没有白去。之前因为秦琮的缘故,陆家在淮城也受到了很多限制,按照以往的情况,在戎缜的不断打压下,秦家爬不起来,陆家在这场竞争中也绝对讨不到好处。但这次招标却完全不同,无数的竞标对手里,只有秦家被排除在外。戎缜几乎把这个规则摊到了明面上,像是一场戎缜主导的多人棋局,由他指定游戏规则,所有人都被他捏在手里,秦琮的不长眼和胆大妄为并不能改变什么,只会被迅速踢出棋局,然后失去参与游戏的资格。秦家也是百年豪门,当年也是能和戎家相提并论的大家族,不过虽说根基深厚,但到底挡不住戎缜如此蛮不讲理又霸道直接的玩法。他就是要完完全全在淮城把秦家架空,让他们毫无发展的余地,像被一寸寸斩断身体的蛇。大亚湾的项目最终还是被陆家拿下了,不能说是毫无悬念,但起码也在众人的意料之中,毕竟如陆洄所言,陆家在界内的名声还是相当响亮的,此次进驻西区,绝对会是如虎添翼的一大步。另一边,在某家小夜总会包房里。一个中年男人扭曲着眉眼,砸了手边的好几个杯子。在令人心惊的玻璃破碎声里,他咬着牙道:“我怎么能甘心!如果不是他戎缜出尔反尔,我们又何故落到这个地步!”一边的沙发上,有一个眉眼漂亮的男孩坐在一个男人怀里,他白着眼切了一声,而后扬声道:“你跟疯狗讲什么道理?出尔反尔不应该吗?信守承诺这四个字放在他身上才最可笑吧。”中年男人:“那我们又做错了什么?!”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