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她再次答应他,会照顾好自己。
为什么,怎么会。
他闭上眼,双手死死地抠着椅子的边缘,指节捏得发白。
不知过了多久,厚重的走廊门开了。
方才的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任小姐醒了,体征稳定,没有大碍。”
任子铮猛地站起身,下意识就要往里冲。
医生和旁边的护士合力,当即拽住了他:“先生现在不能探视!”
他停住,道了声抱歉,眼睛还不断往门的方向瞟。
示意他冷静一些之后,医生拿出文件,开始询问情况。
“您平时是在旧金山是么,你们的父母呢?”
任子铮点头:“父母在加拿大。”
“任小姐在洛杉矶还有别的亲人吗?”
“没有。”
医生点点头,又问:“她和家人的关系怎么样?”
他沉默几秒:“和爸妈……一般吧,他们给不了她什么温暖。”
“和您呢?”
这句话像一记巴掌。
“和我……呃……”
任子铮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要如何向外人描述他们之间扭曲的关系?
医生看了他一眼,没追问,换了个问题:“她平时会和您联系吗?”
他摇头:“都是我主动联系她,也不频繁。”
“聊的内容主要是?”
“我会问问她最近怎么样,过得好不好,她都说挺好……她不会主动说太多。”
医生记录了一些内容后停下笔,眼神变得凝重:“任先生,接下来我要问的问题比较敏感,希望您如实回答。”
任子铮怔怔点头。
“就您所知,任小姐过去是否有过自残或轻生的行为?”
空气瞬间冷下来。
我要一叉子叉爆自己的脖子。
我要拉开车门跳出去。
我要跳下这万丈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
每一幕都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每一次,都和他有关。
周身的空气好似在被一点点抽空,呼吸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
“先生?”
医生唤了一声。
任子铮闭了闭眼,迟钝地点下头。
一番记录后,医生的语气缓了下来:“情况我们大致了解了。任小姐虽然已经清醒,但根据加州法律,她目前需要接受最长七十二小时的强制留院观察。我们不能放她回家,也不能安排探视,这是我们必须履行的安全措施,希望您理解。”
“所以……她是……自……”
“自杀”,简短一个词,像刀刃横在喉咙,疼得任子铮根本无法说出口。
“药是她自己服的,酒也是她自己喝的。”医生看着他,尽量委婉,“这属于主动性伤害行为。您也知道,任小姐的情况比较复杂,后续我们也会要求她配合复诊,这种情况下,家属的支持是很重要的。”
“需要我做什么?”他猛地问,差点破音,“我什么都可以做!”
医生再次示意他冷静:“理解您的心情,看得出来,您对任小姐非常关心,她也非常信任您,她的紧急联系人一直都是您。接下来这段时间,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也会将您的关心转达给她。有您的支持,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任子铮看着地板,没再说话。
医生走了,走廊里,只剩下他一人。
不亮的冷光孤零零落在身上,他撑住门板,被抽空了全部力气,缓缓滑跪下去。
门的另一边,她应该就在那儿。她身上是否插满了管子?她正在经历怎样的痛苦?
昭昭……
昭昭……
昭昭……
胃像是被撕开了,钻心地绞痛。他捂住肚子,缩起身子。
他记得这种感觉。
两年前,在那片悬崖边上,他紧紧抱着她,流着泪,苦苦哀求。
不可能忘的。他这辈子什么也不怕,唯独失去她,唯独这个。
这样的恐惧,他没办法再经历一次。
任子铮闭着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直到听见一声轻咳从头顶传来。
他抬头,看到梅根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就站在他身边,低着头,表情极不自然,不知道刚才看见了多少。
他赶紧起身,尽量让自己声音平稳:“送到了?”
梅根点头,神色还有些尴尬,接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递过来。
“哦对了,刚才在车上姚小姐把这个给了我,说是任小姐的手机,她在地上捡到的。”
任子铮接过手机,按亮屏幕,电量只剩百分之十五。
锁屏画面是一句话——
“YOUAREAFUCKINGSTAR.”
白底黑字,大写加粗,像是一种自我催眠。
他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神情复杂。片刻后,他问:“她们家离这儿多远?”
“很近,开车大概十五分钟。”梅根答。
他沉思片刻,把手机收进口袋,道:“走,我要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