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听说了吗?前线又打起来了。这”“我知道!是柴盟主,还有姜少宗主!”有一人补充道:“还有季大宗师。伪仙兵临城下,屠戮我九州武人,杀我无辜同胞,实在可恨!幸在危难之际,大宗师神兵天降,刀剑齐出,骇得那‘林大师伯’直呼:九州怎有如此强者?”坐在客栈喝茶的行商笑道:“兄弟,哪里人?怎对前线战情这般清楚?”“欸?不清楚才不合适罢?远人间的探子恨不能一天跑八回,通报前方战情……”他说得心有戚戚,好在,不是前阵子一天死多少武人的时候了。回想那段不好的记忆,他复感叹道:“多亏有大宗师。”起先被问话的那人沉吟一二,为自己倒了杯粗茶,心情不大美妙:“我是越人,才从越州逃出来。”、众人讶然。越国离雁南可不近,能逃过来,当真命大。谁还不知如今的越国可谓陷在水深火热之中——伪仙强占越州,支使投降国出兵帮他们打自己人。现下清泉城已是一片混战。不会武的平头百姓,想要脑袋的,多半不想留在那鬼地方。“那你怎么选择来雁南呢?怎么不去姜燕之地?”九国里,数姜燕土地肥沃,能活人无数。那人甚是苦闷,抬头闷了一口茶,如实道:“我曾遥遥见过柴盟主向敌人出刀,刀气如龙,风云席卷。我佩服她。我更佩服她隔着千里万里施压燕国。燕王造大孽,通敌卖国,燕国仓促之间没了王,扶不晓事的少主登位。少主没骨气,被伪仙吓破胆,要投诚。刺客盟不允,柴盟主不允。“当日,四大护法之一的沈白虎奉命斩杀少主于燕王宫,王宫之上插.满刺客盟大旗。好不威风。“我本意想去燕地三刀郡……”他叹了一声:“四方乱起,想去那里避祸的人太多。好在我听人说柴盟主在雁南收徒,徒弟做了雁南女王,所以想来雁南看看,雁南……是不是真和传闻里说的,变得不一样了。”“是不一样了!”客栈掌柜端着饭菜走近:“退回去年,西陵郡随处可见尸骨,自打柴盟主一刀劈开那道门,咱们的日子得到翻天覆地的改善。加上女王登基,在国中推行变法,好多惠民政策起初没法推广,是女王,下令杀了好多老贵族,挡在前头的人没了,变法才有了现在的成效。”“真好。”“可不就是好?九州有柴盟主,有姜少宗主、季大宗师、鹭洲岛老岛主、琴山的夏姑娘,等等等等,还有无数前赴后继愿为九州拼命的武人,可惜,我们也只能在这里避雨,做不了什么。”“谁说做不了?”一声清脆的少年音从门口响起,引来好多人视线。芙玺从容不迫:“我们不也是九州人吗?前方有武人为我等撑起一片天,我们大可以为他们提供源源不断的粮食、衣物,没有这些,我们还可以在家中为他们祈福,祈求上苍,九州必胜!武人必胜!九州人必胜!”她年纪轻轻,说出口的话铿锵有力,又在雁南王宫将养数月,以前西陵郡见过她的人,很难将眼前的少年人与躺在墙根快饿死的小倒霉联系在一处。“这……”掌柜迟疑道:“祈福,有用吗?”“信则灵,为什么不试试呢?”一句“信则灵”,轻而易举地将客栈内仍在犹豫的人联合在一起。“好!我上不了前线,打不了伪仙,我就日日在家中为义士们祈福!”“算我一个!我也早想做点什么了!”客栈内人声沸腾。芙玺只是在合适的时机为他们指出一条路,但凡有良心的,但凡想体体面面做人的,都不愿土地沦丧,忍辱偷生。这是西陵郡。是师父来过的地方。也是师父,一刀劈开黑暗,为这里的人带来新生。劝说此地的人,比劝说其他郡的百姓要容易许多。其他郡,诸如她刚来过的竹芽郡,当地的乡绅嘲笑她痴人做梦——祈福就能救九州吗?芙玺清楚。他不是不信自己说的话,是不信九州能胜过伪仙。好多人被伪仙吓破胆子。也有固执己见的人真以为‘仙罚临世,人不能阻。’“人不能阻,那你们甘心去死吗?你今日能坐在这与我辩驳,皆因前线有傻乎乎的武人在负重前行,你凭什么,蔑视他们的付出,无视他们的反抗?“他们是为谁?“为你,为我,为每一个不愿为奴想堂堂正正站着活的九州人!”少女愤怒激昂的声音犹在耳畔。竹芽郡,武乡绅将自己关在房门,一关就是三日。管家担忧地杵在门外,终于在第四日的清晨,敲响门扇。“老爷,该用饭了。”门吱呀一声开启。武乡绅站在门内点点头,管家顿时热泪盈眶。武家人丁稀落,武乡绅老来得子,当做眼珠子疼。“爹爹……要吃饭……”三岁的小儿子努力为老父亲夹菜,看着他,老父亲三日来的苦闷烟消云散。他揉了把幼子发顶,满心慈爱地看看长子,对上长子同样忧愁的眼神,他振作道:“吃罢。”率先拿起筷子。长子看他似是想开了,不再绝食,面上有了些微的笑模样。吃过饭,小儿子婆子看护下去玩。岁月静好。无风无浪。清泉城远在万里,再大的阵仗,再多的血腥,也漫不到他这来。武乡绅觉得自己之前真是魔怔了。被个半个孩子乱了心神。兀自想着,小儿子的哭声传来,他心一惊,急忙跑出门。“芽儿,芽儿怎么了?告诉爹爹?”三岁的芽儿哭红鼻子,挣脱婆子的手三两步跑过来一头扎进老父亲的怀抱:“爹爹、爹爹!”他哭得人心疼,武乡绅不停抚他后背,问婆子,婆子也一头雾水。“芽儿。”他松开儿子:“芽儿能不能告诉爹爹,谁欺负芽儿了?”“没、没人欺负芽儿……”小孩子打了个哭嗝:“是狗儿,狗儿的爹爹没了……”武乡绅恍然大悟,柔声安慰儿子。不料芽儿红着眼看他:“狗儿没有爹爹了,自卖为奴,以后再不能和我玩了。”狗儿是名七岁小童,比芽儿大好几岁。芽儿养得娇气,街上没几个孩子肯和他玩,再者半年亲有不好的人故意接近芽儿,在交朋友一事上,武乡绅是特意把关了的。七岁的狗儿憨厚老实,实心眼,他来当芽儿的玩伴再好不过。武乡绅以大人的眼光看待幼子没了玩伴的事,安慰不到点上。芽儿睁着水润润的大眼睛:“爹爹不要不吃饭,要好好活着,芽儿不想当狗儿。”今儿个他见着了,狗儿为讨主人欢心趴在地上当狗。“芽儿不想当狗儿。”他重复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