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碰到了姜式武和程佩,姜湖也很少问起姜行。母亲程佩曾经因此表露不满,质问过,姜湖没有解释。为什么不去,为何不问?坦诚说,是怕。这世界不讲道理,上帝冷漠,众神无情。上一秒还活着的人,下一秒他们就一意孤行要将其带走,无视身后芸芸众生的眼泪和悲伤。再给十年,姜湖恐怕也做不好接受姜行离开的准备。父亲姜祠牺牲的时候,姜湖小,对死没有太深的感触。可如今不同,同样是死,若再来一次,那种生离死别的悲伤要比当年少不更事时放大无数倍。少不更事的好处是,连撕裂般的疼也是过得去的。但她已经长大,是个刀枪来时不便躲藏的成年人。何况姜祠是父亲,后来的姜行,既是哥哥,也是父亲。**在安提克巧遇春回时,春回曾问姜湖,最后一次见姜行时姜行是什么模样。姜湖那时说姜行还是她喜欢的哥哥样儿。但不一样。她不怕姜行,但她怕那个病床上的人。这几年的昏迷卧躺,姜行伤后的病中仪态,早已不是姜湖记忆里曾经拖着她爬墙的鲜衣怒马的恣意少年,也不是后来英姿勃发的硬朗的男人。他变得苍白,羸弱,甚至不堪一击,不及冬末这打在窗棱上的风有生气。**姜湖在廊道里站了很久,久到护士上前问询,她才推开姜行的病房门。进了门,扑面而来一种春深般的暖意,和一种更为清晰的沁入鼻腔的药水儿味。姜湖推开门后一扇雕花隔断,才看到一株大型绿植后的,姜行那张比她上次见时更凹陷了些的脸。姜湖俯身,脱了高跟鞋。脚赤足踩在地面上,没了声音,就完全吵不到正在沉睡中的姜行。走近了,姜湖用眼描摹姜行的五官。他脸仍有些许浮肿,用之前姜行形容她的词来说——丑。姜湖靠近床边坐下,有些怀疑那双闭了许久的眼睛,到底是否真的有睁开过。姜湖又在床畔坐了许久,等她的疲惫慢慢浮上来,她摁着额头想要眯一会儿的时候,突然,有股力道拉住她搭在床沿上的手。姜湖下意识看了眼她的手,而后顺着她的手去看那个拉她手的人。她视线斜垂过去,见姜行掀开眼皮,黑眸正一瞬不眨地望着她。见姜湖看过去,姜行动了下唇,吐了个字。时酒昨日说姜行还说不了话,此话不假。姜湖没从姜行的嘴里听到声音,他开了口,但没有发出清晰的声音。但这么多年来,姜湖实在熟悉姜行的这个口型。姜行说的那个字是:丑。丑姑娘……这么多年来,他用来形容他妹妹就没别的词儿,没一个好词儿,姜湖服。一别多年,他刚睁开眼,便给出这样的开场白,姜湖亦觉得好笑。姜湖想踢病床一脚,狠狠地,又觉得不太合适。最后她只笑了声,冷冷说:“是丑,你想我帮你照照镜子?”姜行闻言也微翘唇。他扯住姜湖手的力道没松,且轻握了她掌心一下。握完了,姜行将适才挪移开的视线又重新投到姜湖脸上。姜湖全身被他这沉寂太久的清亮眸光裹着,眼角突然狠狠湿了下,毫无征兆,是不可抗力。当年投的这个胎,是欠他的。姜湖骤然站起身。姜行以为她要跑,可她没走远。姜湖站到姜行床头,再度俯下/身。她细长的手指伸出,捏了姜行的脸一下。手感糙了不少,姜湖微拧眉。而后她垂下头,将唇直直印在姜行眉心,这吻温热而柔软。欢迎回来,我的哥哥。***姜湖没一直候在医院里,一方面是暂时不想碰上姜式武和程佩,另一方面是她已经有许久没替姜行清理过房子,此刻记起,还是当是时把事儿办了的好。姜行的公寓在城北,姜式武和程佩此前基本不会涉足他们的小空间,如今更不会去碰。门锁里存了姜湖的指纹,从多年前便是。如今姜行醒了,姜湖进电梯前,记得踱到云柜前把近来的信件都取了出来。储物箱一打开,里面出现了几封列得整齐的信。姜湖将信封拿过来,看到了上面复杂的邮戳。不同的信封上,印有不同的语言。一个个邮戳,是这些信跋山涉水、远道而来的证明。如今这年头,通讯发达,但信仍走得慢。最终没走丢,能到目的地,靠得也得是人品和缘分。姜湖扫了眼信封边角,从上面看到了几个字母“hui”。这些信都是来自春回。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