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津北换了个地方,上二楼去了阳台。嘈杂的声音全被隔绝了,电话两侧,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怎么了?”陈津北拉上门,问他。“刚刚都没看到干妈干爸,他们呢?”周许还是不正面回答。“他们在回来的路上,等会就到了。”陈津北的声音透过手机扬声器传出来,沾染上低低的磁。“哦。”周许沉默了会,又找了个问题来问:“刚刚那个穿红色毛衣的小孩是谁?”“哪个?”陈津北似乎并没注意到。周许倒记得清楚:“就刚靠你膝盖上叫你哥哥的那个。”这两天爷爷家里来往的人多,小孩更多,陈津北不可能记住每一张不相干的陌生人面孔,经周许的提醒,他才记起来:“爷爷从前的下属带过来的。”“你抱他了吗?”周许问。周许微垂着眼,没怎么认真看镜头,风像是正迎着他的脸吹,他也没避,由着风将他的黑发全吹起来。陈津北望着周许懒懒垂着的眼,说:“没抱。”周许又哦了声,他终于愿意抬起头,跟镜面后的陈津北对视。“爷爷身体不好,坐不了飞机,我这几天都跟我爸和他那几个助理待着,”周许皱着眉,将下巴搭到自己的胳膊上:“我烦我爸,这里一点都不好玩。”他说:“我想回来了。”开直升机俯瞰海面时很刺激,两位教练很厉害很专业,这处私岛的风景特别好,这里总有最新鲜的水果与海鲜,但在这些以外,周许只觉出无尽的烦躁与空虚。原来有的东西是可以凌驾于狂热的兴趣之上的。且在年30的晚上,在这个举家团聚的节日里,周许那种说不明白的烦躁更是达到了巅峰。电话对面的陈津北单穿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在北方的冬天显得尤其单薄的卫衣,他在阳台上陪着周许站了许久,像是不觉冷。他目光始终平静,就看着周许,看他脸上渐次露出难过、乏味和躁动的表情,他最后也没有安抚周许。他只淡淡说了句:“那你就回来。”-年初一那天周家珍跟人冲浪去了,走前他叫周许,周许借口说自己困要晚点去,等周家珍带人一离开,他就拿了证件找轮渡给自己送离岛了。一上陆地他就直接打车往机场去,新年的第一天,机场的人少得可怜。周许在柜台办完值机时给陈津北去了个电话,挂掉电话他就将手机彻底关了机。三小时后,他已然落地了陈津北所在的北方城市。陈津北在航站楼外等到了周许,见着人还没看清脸没等说话,周许就朝他扑了过来。周许将他抱得紧紧的,陈津北不得不低下头将他的脸托起来问他怎么了。周许“嘶”了一声,仰着脸说:“……太冷了啊,咋能这么冷?”“我让你穿厚点。”陈津北垂眼看着怀里的人。周许看一眼身上的春秋款运动外套:“穿过去那件羽绒服被送去洗了,这是我在那边买的最厚一件衣服了。”陈津北将周许搂着自己腰背的手扯开,拉开自己外套的拉链:“不知道在机场就近买一件?”“下机就能见到你了啊。”周许说得还挺委屈,也挺理直气壮。他一边伸手由着陈津北给他套衣服,一边盯着陈津北的脸看。“你剪短头发了?”他突然问陈津北。陈津北将拉锁给他拉到了领口最顶端,周许不得不被迫仰头。陈津北没答他的问,只扯住了他的手腕,问他一句:“有行李吗?”周许果然摇头:“只有我自己。”他挺艰难地从里面那件运动服里摸出来证件:“和这个。”陈津北将证件给他装回去,说走了。周许紧跟着陈津北,偏脸看他身上领口虽高但着实单薄的黑色内搭:“你冷不冷啊?我有卡,我现在去给你买外套吧。”周许太能拖拉了。陈津北一手搭到了他颈间,开始推着他往前走:“出站上车了。”陈津北说:“我不冷。”下机后周许只给他爸报了个平安,就又将人拉进了黑名单里。再次回到陈津北身边,即使是他爷爷家所在的陌生城市,周许也觉得踏实。这踏实是他的亲生父母给不了的,是别的任何人都给不了的,这踏实是十几年日日夜夜陈津北陪着他、伴着他慢慢滋长出来的。那时的周许才17岁,他被陈津北有意养得单纯。他还不懂、或是还没思考过这种踏实名为什么。往后数年,在周许真正长大以后,他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想追着陈津北跑——因为陈津北是唯一一个给他家的人。因为陈津北给他的所谓踏实感,也叫归属感。-但高三生的假期还是太过短暂。周许并没能在陈津北爷爷家多吃几顿人格外多的年节饭,就必须得返校了。返校就是高考前的最后五个月。黑板上挂上了一天一变的高考倒计时,老师不再耳提面命管纪律查考勤,因为就连陈浩然都能安安分分在教室里坐一天了,校内的各种活动再没有他们高三年级的份。他们的生活开始变得格外单调又繁复,单调的是只剩下学习这一件事,繁复的是永远都有做不完的试卷和写不对的题目。或是被周围氛围影响,或是头一回认清了自己的想要和目标,相较于上学期,周许的努力和认真更甚。他现在已经不用陈津北叫他学习了,他开始自己主动地给自己规定目标,早起晚睡,他都不用陈津北守在旁边喊了。 ', ' ')